尽孝实在不容易(第5/6页)

这师徒两人的对话还折射出这样一个问题:子张以为高宗武丁在新继位的时候三年不问政,这是一个特例,所以来请教老师这是为什么,而孔子却说这不是特例,以前的人都是这么做的——这至少就说明了,在孔子所处的东周时代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如果我们把“谅阴”解释成“凶庐”,并且认为此事属实的话,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守孝三年”这种制度是商朝人的习俗,而不在“周礼”的范畴之内,周朝人是不搞这一套的。

——真是这样吗?呵呵,也不一定,这可是个众说纷纭的问题。胡适本来就认为守孝三年这事是孔子才开始搞的,可后来他又变卦了,说这本是商朝的制度,在周人灭商之后,商朝的遗民还坚守着古老的传统,而周人却不理这一套,而且,这传统还是下层社会的传统,在上流社会也是行不通的。这样看来,孔子以为古人全都如此,也并非信口开河。

郭沫若持反对意见,拿出好几个考古发现的甲骨文证据,这可是商朝的一手证据啊,证明商朝君王们是没有所谓三年之期的限制的。

胡对还是郭对,我们倒不必理会,反正不管哪种意见,至少在一个问题上都是一致的:周朝人没有守孝三年的传统。

好了,现在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滕文公一说要给死去的老爸守孝三年,宗室群臣们都纷纷说他违反旧制了。滕国和鲁国都是姬姓国,是周朝的王室宗亲,鲁国又是最遵守周礼的诸侯国,所以,连鲁国都没这种讲究,这只能说明守孝三年当真不是周礼了。既然不是周礼,滕国人当然不干了:世子啊,世子,放着好好的传统春节你不过,去过哪门子圣诞节啊!

滕文公一想:也是,我是滕国国君,不是小资,也不是新新人类,我应该稳重一些才是!不过,孟老师盖世高人,他老人家的话总是不会错的!可是,听孟老师的吧,又难以服众。唉,难啊!

怎么办呢?想来想去,还得再去找孟子讨个办法。

滕文公又拜托然友来了:“都怪我当年贪玩,只知道骑马、击剑,不好好学习,结果现在大家伙儿谁都对我不满,我怕这丧礼要办砸。你还得再出一趟国,找孟子问问。”

然友又一次出访友邦,拜会国际友人。

然友这一来,友邦人士莫名惊诧,孟子很纳闷:“你不是刚回国吗?怎么这么快又到我这儿来了?”

然友把世子怎么为难,朝中大臣们怎么反对,都对孟子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最后说:“世子还是信您的话,请您再给想个办法!”

孟子摇了摇头:“嘿嘿,我管不着!”

“啊——”

孟子慢条斯理地说:“别瞎想,我这不是跟你怄气,我是真管不着。因为这种事情是不能求助于别人的。孔子说:‘国君死了,新君要把政务交给宰相,自己只是喝粥,脸色黯黑,临孝子之位而哭。这样一来,百官们谁也不敢不哭,这是因为领导带了头。’但凡领导喜欢的,下边的人就更喜欢。君子的品德像风,小人的品德像草,风往哪边吹,草就往哪边倒。所以说,这件事的成败全都取决于世子自己!”(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听于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风必偃。’是在世子。”)

孟子这段话说得很漂亮,也出了两句名言。一个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个是:“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后面这一句是师承于孔子的。)

不要小看这两句名言,这可是后来被历朝历代奉为圭臬的重要的政治理念。这种理念和我们现代人距离较大,所以我们不大容易理解。要知道,古代的人民群众可不是社会的主人翁,尤其在专制时代,他们实际上都只不过是帝王的私有财产罢了;帝王和官僚阶层也不是人民公仆,那都是高高在上的老爷和太老爷。所以,老百姓要是想过点儿舒心日子,只能寄希望于圣主清官,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孟子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上梁要正,下梁才不会歪,做领导的要像“公孙丑篇”里提到的晏子那样,时时处处为下边的人作出表率。你希望大家节俭,你自己就得先节俭;你希望各级官员不要挥霍,那你自己就先做个样子出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