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谋不臧 山穷水尽(第34/39页)
至于老太爷和中央意见不同的例子也不少,譬如说对黄金美钞的政策。战时国民政府币值下跌,物价上涨,中央认为民间有人囤积货物是祸首,但是我老太爷认为是因为国币贬值才造成物价上涨,百姓为求保值,当然要囤积,然后再居奇。因为中央与云南的看法不同,所以当中央禁止黄金美钞的买卖时,云南却准许公开买卖黄金美钞。在云南有黄金美钞的人遂大发国难财,一到夜间,街上贩卖黄金的商店灯光闪烁,成为战时特殊的一景。
中央对地方的情形不一定清楚,米粮问题就是一个例子。最初,因为政府不准米粮涨价,所以云南米粮不足,军队粮食也受影响,即使派车出省採买,也因交通不便而助益甚少。到后来连美国人也遭到购粮之苦,于是由中央、云南省政府及美国三方面会商,终于准许涨价,一涨价,米粮就够了。其中的哲学,除了和囤积有关外,还有运输的关係,本来价钱高的地方物资就容易较其他地方充足,因为利之所在,商人总会设法运来。
老太爷对蒋最不满意的地方,是他当了十八年云南省主席,一朝说调就调了,不给老太爷一点交代的时间。这件事令老太爷非常生气。
倒龙政变
民国三十四年八月间,日本投降。大公报及中共系的新华日报都登载了一封朱德给重庆政府的公开信,代表红军声明:八路军不再受中央指挥。此信一出,国际震动,都认为中国又要爆发内战。英、法等国遂召开会议,试图阻止中国内战。因为美国跟重庆方面接触机会较多,所以由美国负责国共和谈,并派赫尔利(Harley)大使来华。重庆方面也同意不以内战来解决问题。
事情因为朱德公开信而起,赫尔利为证实共军意向,于是先拜访周恩来,但是周恩来说他不能作主,必须回延安报告后,再由毛泽东裁决。赫尔利要求同行,周恩来不便拒绝,于是两人同飞延安。毛泽东对赫尔利的表示:「我举双手赞成不打内战!」并立刻陪赫氏到重庆。这样一来,局势哗然,赫尔利也非常高兴。
国共和谈须有第三方面人士仲裁,因此通知美国,但是白宫方面表示美国不便正式出面。赫尔利遂密飞昆明,夜裏九点钟来见我老太爷。因为省政府夜间不办公,而老太爷所住的又是一栋旧式中国房子不便会客,于是来我家见面。当夜的翻译是缪嘉铭(云台)。
第二天晚上,我到主席公馆同老太爷谈话,他告诉我:「昨夜我同赫尔利见了面,他教我学毛泽东一样,也搭他的飞机到重庆,去当国共和谈的第三方面。」老太爷答应赫尔利第三天启程。他又说:「我对赫尔利有一个要求,因此我向他说:『虽然同样是搭飞机到重庆,我的身份跟毛泽东不同。毛泽东是另外一个政治体系的,我则是国民政府特任的省政府主席,是中央政治体系的一员,也是国民党党员,所以我要去重庆前,一定要得到重庆方面的同意。希望你先到重庆见蒋委员长,由他发来电报,我再到重庆去。』」这是三十四年八月底的事。到九月初,重庆方面依然没有消息来,我老太爷对这件事的立场是不感兴趣也不拒绝,一切顺其自然。
到九月初时,政变的徵兆就出来了。我个人认为,蒋龙关係无论如何不好,但都不到要引起政变的地步,其中的毛病,一定是出在赫尔利要老太爷当第三方面的这件事上。那时候民主人士差不多都拥护我老太爷。
早在日本宣布投降时,卢汉即被派到越南,负责接收,带走了九十三军及六十军,我的部队并未随行。到九月初,我突然接到命令,要我的第十九师也加入越南受降的军队中。我认为十分不合理,因为越南已驻有卢汉的两军,既非作战,接收足足有余。我告诉老太爷说:「我不去,恐怕事情不简单。」老太爷认为我住了昆明八年,太舒服了,所以捨不得离开昆明。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舒服不舒服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需要我去。结果,老太爷还是要我前去越南。我的部队先走,四天后,部队抵达越南,我才準备动身。
在我的部队将出发那天,士兵在营房中,四点钟时,一颗砲弹从天而降,打死了七、八个士兵,这是一种徵兆。卢汉当时人在昆明,他前往巡视,判断是我的士兵不慎引爆。其实我的士兵根本没配到这种砲弹,如何引爆呢?他是鬼扯的。我猜测这是杜聿明的第五军在挑衅。老太爷也怕我和他起冲突。临走之前,我建议老太爷毁掉战时工事,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