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2:防御工事(第6/6页)
在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的考古挖掘中,出土了描绘围城战的图画和雕像,还有攻城器械及手段,包括攻城槌、云梯、攻城塔车和地道,使历史学家惊叹不已。关于希腊围城战的文字叙述表明,早在公元前398—前397年,就出现了最早的投掷器——弩炮。对攻城槌最早的描绘是在埃及出土的,刻在公元前1900年的一座雕像上。那个攻城槌看上去非常单薄,但上面似乎有顶棚保护;对云梯的描绘还要早500年。在美索不达米亚出土了一座约公元前883—前859年间的宫殿,墙上的浮雕描绘了一个安装在带轮架子上的攻城槌,比埃及雕像中的那个威武多了,另外还有一个工兵挖墙的场景。在美索不达米亚还出土了另一个公元前745—前727年间的浮雕,上面雕有一架攻城塔车;到那个时候,人已经学会了建造坡道、填满护城壕、借塔车攀上城墙墙头;为向城堞上守军放箭的弓箭手提供保护的大型盾牌显然也已成为围城器械之一。历史记载中还提到火烧城门,甚至烧毁碉堡的内部设施;另外,在可以做到的情况下切断水源,当然还有断粮,这些也都是标准的围城战术。
因此,火药发明前的一切围城手段都是公元前2400—前397年之间发明的。除了断粮,没有一个手段能十拿九稳地,或哪怕是相对有效地,攻破城池。据古典战略家波利比乌斯说,围城战最有可能速战速决的情况是守军自满懈怠,或突然袭击以攻其不备。还有一个办法是收买变节者,比如,1098年十字军攻克安条克,靠的就是安条克城里有人变节;许多其他城堡的陷落也都是因为出了内奸。没有这些,围城战会持续好几个月,除非攻城者能找出城防的薄弱环节或设法制造薄弱环节。1204年,敌军是利用一条用于排出粪便的没人守卫的厕所下水道攻陷了盖亚尔堡的;1215年,约翰国王围攻罗切斯特城堡时,用在城墙下挖沟再用火攻的办法——用了40头猪的猪油——弄塌了城堡的东南角,但城堡最终陷落还是因为守军断了粮;那次围城持续了50天,是在那之前以及后来的相当一段时间内英格兰最大的围城战。
1099年十字军只用一架攻城塔车即攻陷耶路撒冷是一个例外,其中部分的原因是守军力量薄弱,部分的原因是攻城者的宗教狂热。总的来说,火药发明之前,只要城中物资储备充足,围城战中占优势的总是守方;而且,中世纪西方的围城战有一条规矩:攻守双方事先就时限达成协议。时限一到,如果守方没有援军来突破包围,城里的人就可以开城离开,攻方保证他们毫发无损。由于攻城的军队自身也可能粮食不继,更有可能因营房恶劣的卫生条件而生病,所以这样的协定对任何守军来说都是明智的选择。
因此,在火药发明之前的任何时期,如果因存在着关于攻城手段或器械的描绘,就认为它们在“战争的艺术”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对此种论点我们应抱以极度的保留。对战争的艺术描绘总是突出可能的和耸人听闻的因素,而并非写实;从这个角度看来,埃及和亚述的壁画和浮雕中对王师攻城胜利的描绘并不是对实际情况的可靠再现,正如大卫和格罗为拿破仑所做的英雄肖像不是对他在战场上指挥作战情景的真实描绘;描绘战争的艺术作品和过分的夸大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自从第一个征战的国王命宫廷画家为他画像以来即一直如此。防御工事以及所有攻破它们的行动都是描绘战争的艺术家所喜欢的题材,他们对攻守双方互动的错误描绘很可能严重歪曲了我们对火药发明前防守战的理解。
这段关于防御工事的插曲可总结为以下几点:在火药发明之前,高墙深壕、粮草充足的防御工事一直很难攻陷;这样的防御工事也许是战略防御的一部分,但经常是对中央权威的违逆,或者是威吓自由民或农民的手段——这个问题以后会进一步探讨;战略防御从来难以与自然边境相吻合,它的建造、维护、供应和驻守耗资巨大,它的力量归根结底在于它所保护的国家的意志和能力。建起防御工事希望就此一劳永逸“是徒劳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