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第18/28页)
他们的命运要求他们不停地取悦严厉而又嗜血的神明,这与任何现代的世界观都格格不入,所以很容易把阿兹特克人的战争视为反常的战争,与我们心目中任何理性的战略或战术系统毫无关系。然而,那是因为在我们看来,保证安全与相信上天对凡间事务的干预是两码事。阿兹特克人的看法正好相反:只有通过不停地满足神明的需要,才能使神明不致降怒于人。结果,他们的战争就受到了战争目的的限制,这个目的就是抓获俘虏,其中有些俘虏会自愿地参加对自己的谋杀仪式;一个更加引人注意的结果是,阿兹特克人最好的武器是为了伤人而非杀人所设计的。
关于对阿兹特克人战争的叙述要加一点重要的说明:它只叙述了阿兹特克人力量巅峰时期的战争情况,没有介绍他们在达到这一地位之前的作战方式。那时他们很可能像所有征服者一贯所做的那样,把敌人杀得鸡犬不留。“花之战”这样的制度属于一个不仅非常先进,而且具有强大自信的社会。它不怕把战争仪式化,因为它的边境上没有觊觎其权威的挑战者。它也是一个十分富裕的社会,能够用几千名俘虏做祭品来履行如此浪费的仪式,而不必把他们投入生产性劳动,或当作奴隶卖往别处。中美洲的玛雅人修建的纪念碑在规模和质量上都超过了阿兹特克人,但他们的做法似乎刚好相反。他们只用抓住的贵族做祭品,让其他人做工,或把他们卖掉。玛雅人的做法和其他尚武民族的做法是一样的,他们打仗的重要收益通常是抢夺奴隶,有时这就是打仗的主要动机。
作战的阿兹特克人是武士,不是士兵,即是说,他们是因在社会秩序中所占的地位而去作战,不是因为义务或报酬;他们作战用的武器是石制的。这两点进一步界定了他们的战争。阿兹特克人的战争无疑代表着冶金技术出现前战争最精妙的形式,也是最怪异的形式之一。但无论如何,它仍然和毛利人的战争同属一类,甚至也和马陵人和雅诺马马人的战争同属一类,而不是发现了金属后以及更晚些时候建起了军队以后出现的战争。上述的四种战争都是近距离作战,武器的穿透力很弱,因此无须穿戴防止头部或躯干被刺穿的重实的甲胄。作战高度程式化,战争的起因和结束与现代人对战争的原因和结果的理解相去甚远。发动战争通常是为了报复和惩罚对方对自己的侮辱,一旦达到了神话的需要或神灵的要求,战争即告结束。这种因和果达不到特尼-海伊所谓的“军事地平线”以上。但战争到底是何时开始的?如何开始的?——还可以进一步大胆发问:战争是为何开始的?
战争的开始
我们计算“历史”上的时期,是以人开始有文字,或更准确地说,开始留下我们能够认得出的文字的时候为起点。最早留下文字的是苏美尔人,他们居住在现在的伊拉克,时间是约公元前3100年左右。不过,他们所使用的字符的前身出现得可能还要早5000年,那是约公元前8000年,正值人类在一些条件较好的地方脱离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开始转向农耕的时候。
现代人——智人(homo sapiens sapiens)——当然比苏美尔人出现得早多了。他的人科祖先,即在体型、姿势和能力上看得出和他有关系的动物,则又更古老得多。我们与他们在时间上的距离很难说有任何意义。历史学家J·M·罗伯茨(J·M·Roberts)曾试图把文字出现前的漫长历史以较为直观的方式展现出来。他说,如果把耶稣诞生作为20分钟前发生的事,苏美尔人出现比那早40分钟;西欧确认出现“具有现代生理特点的人”发生在那之前五六个小时;“具有某些人类特征的动物”则是距现在两到三周之前出现的。
战争史自有文字起开始有所记录,但史前的战争也不可忽视。关于人,包括“猿人”,对自己的同类是否暴力相向这个问题,史前史学家和人类学家一样,意见严重对立。对这场辩论最好敬而远之,但我们至少要知道他们在争些什么。可以说,辩论的启端是男女两性社会作用的分别。作为人类祖先的南方古猿(Australopithecus)可能早在500万年前就出现了,它们留下的可以确认的踪迹可追溯到150万年前。它们似乎是在一个地方找到食物后,再把食物拿到另一个地方去吃,也许吃东西的地方是它们的栖身之地;而且它们肯定做出并使用了第一个工具——一块经粗糙砍削的边缘尖利的石头。在坦桑尼亚的奥杜瓦伊峡谷发掘出了为挖出骨髓和脑子而砸碎的动物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