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第10/28页)
雅诺马马人对非雅诺马马人的邻居却是另一种行为,近几年来,他们成功地扩张了与本族地盘,几乎灭绝了一个部落。这种对他人名副其实的凶狠来自雅诺马马人的一个信念,认为“他们是地球上最早、最好、最出色的人”,所有其他人都不如他们纯种优良。“敌人”基本上指与本族没有婚姻联系的人,因为雅诺马马人虽然若是足够“凶狠”就能抢到很多女人,但还是遵守预防乱伦的亲族规则。然而,亲族关系并不是特别强大,有亲族关系的群体之间照样经常打仗。沙尼翁提出,他们打仗是为了抢夺女人。原始人杀死女婴是家常便饭,而雅诺马马人杀死女婴又是为增加“凶狠”的男性的数量,好抢夺女人,就这样周而复始,永无停歇。
沙尼翁自从初次接触雅诺马马人之后,对他们战争的功能的看法发生了改变。现在,他倾向于视其为——用新达尔文主义的词语来说——“为成功繁殖而做的选择”:杀人越多,能抢到的女人就越多,自己的后代也就越多。但是,客观地看,似乎所有理论都能在他的叙述中找到依据。战争无疑起了控制人口的作用:他研究的三个有婚姻关系的群体中,死去的男性有24%是战死的;这符合生态学家的理论。亲族关系的相对薄弱在结构主义者眼中具有重要意义,他们可以说,战争是由于没有礼尚往来造成的。结构功能主义者会认为战争和利用神话来支持战争的做法证明了雅诺马马人的文化是对他们周围环境的完美适应。行为学家则可把“凶狠”作为证据来支持他们的观点,即人内心有暴力的冲动,需不断寻找发泄的机会。
军事历史学家最感兴趣的是雅诺马马人战斗的外部因素。他们抓住一个观察到的事实,即人会感到畏惧,这种畏惧随着武器致命性的提高而增加;以此为出发点,他们会强调雅诺马马人战斗时精心安排的程式,可能会把沙尼翁排列的冲突等级颠倒过来。客观地看,沙尼翁眼中代表战争最高级表现的“突袭”和“欺骗性宴会”若是发生在有公法管理的社会中,不过是谋杀的行为。另一方面,拳击胸口的对决、棍棒打斗和投枪战更接近程式化的冲突,它们的规则反映出对所涉危险的理解:首先是只让少数对决的人遭遇受伤的可能;其次是明白如果不限制对武器的选择,打斗可能迅速升级为大规模暴力,所以才规定,除挑战者外,他人不得使用尖头木棒,也知道如果在近距离使用投枪这类致命性武器,同样会引发混战。
简言之,雅诺马马人似乎本能地明白克劳塞维茨的意思,甚至更进了一步。有亲族关系的群体如果愿意,可能会发动决战来一劳永逸地确定享受“主权”的等级制。然而,这样做有一个危险:一旦他们“实际的”,也就是程式性的战争升级为“真正的”战争,他们就可能遭遇灭顶之灾。为了谨慎起见,他们采用了局部打斗的格式;大部分打斗都是程式性的,有些人会在打斗中丧命,但多数人可以活下来,哪怕只是为了接着打下去。
马陵人
人种学家关于原始社会的所有发现中,最令军事历史学家感兴趣的莫过于程式性战斗,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所了解的“文明的”战争中也明显可见程式的痕迹。然而,对程式性战斗的描写通常都太过笼统,潜台词似乎是说程式的力量十分强大,结果把战斗变成了无害的游戏。下面引用的这一段是一位文献学家对原始战争的描述,他的描述反映了多种多样的群体状况,但主要是以新几内亚山民的战争为基础的:
对阵战……有200~2000人参加,战场是事先定好的,在交战双方边界的一块荒地上。两军各由来自几个结盟村子的武士组成,通常彼此因婚姻的缘故有亲戚关系。尽管参战的武士人数众多,但几乎没有什么军事行动,只是进行了几十场个人间的对决。每个武士都对对手大声辱骂,并向他投掷投枪或发射箭矢。避开箭矢的敏捷身手引起一片喝彩,年轻的武士趾高气扬地在阵前昂首阔步。女人常常前来观战,还唱歌或为她们的男人加油。女人还把敌人射过来的箭捡起来,交给丈夫,好让他们再射向敌人。人口较为稠密的先进部落经常会进行这样的对阵战。比如,亚马孙河流域没有这样的战争,但在人口密度比它高10倍的新几内亚高地,这种战争却是司空见惯……尽管参加对阵战的武士阵容强大,但是基本上没有人死亡。由于两军相隔很远,原始武器又效率低下,再加上年轻武士动作灵活,可以轻易地躲避箭矢,所以很少有一击而中的情况。如果有人受了重伤或被杀死了,通常那天就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