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任:专精他业的语言大家(第4/6页)

在音乐上有绝好听力的说法,赵元任大概就是有绝好听力的人。有一次他到西湖游玩,忽然看见湖上有个木鱼店。这个店开设在湖上,赵元任忽发雅兴,棹了一叶轻舟,到店里去选购。他左敲敲,右敲敲,不一时选了十来个。只见他一手持一根木鱼槌,竟敲出宫、商、角、徽、羽诸般声调。他两手互击,挥洒如意。一曲奏终,竟是当时很流行的一首歌《教我如何不想她》。

赵元任在音乐领域的主要成就表现在音乐作品及音乐理论方面。在大学期间,他就开始创作曲子。“五四”时期,赵元任创作了大量的新音乐作品,他和陈田鹤等人给当时的新诗歌配以新音乐,使音乐作品呈现出全新的面貌,把中国音乐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赵元任音乐作品中音乐界评价最高的是他在“五四”时期创作的《新诗歌集》,《教我如何不想她》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首。

赵元任试图把民族风格与西洋音乐技巧结合起来,他大胆的探索,为现代音乐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他的音乐创作,得到音乐界的高度评价,萧友梅在介绍赵元任《新诗歌集》时称其是10多年来最有价值的作品,赵元任是中国的舒伯特,说这种舒伯特派的艺术歌曲“替我音乐界开了—个新纪元”。

赵元任提出的建设中国现代音乐的理论,事实已经证明是正确的:简谱、五线谱早已代替了工尺谱;ABCDEFG也早已代替了五音的说法;和声以及许多西洋音乐的作曲技巧已经在中国民族音乐中广泛运用。西洋音乐与中国音乐的结合,给中国民族音乐走向世界带来了新的希望。

赵元任在音乐方面的活动大部分是业余的,但是由于他的音乐创作紧随时代前进的潮流,反映了“五四”以来一代要科学、要民主、要改革的社会进步人士的思想感情,因此很有影响。赵元任极富创新的性格,在音乐的理论和作品方面也打下了他创新的深刻烙印。

“言有易,言无难”

我国著名语言学家王力出自于赵元任门下。当时赵元任与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并列为清华四大导师。王力1926年夏考入国学研究院,同班32位同学只有他跟赵元任学习语言学。他对赵元任的音韵学课十分感兴趣。受赵元任影响,后来他去法国学习语言学。王力的论文《中国古文法》,梁启超给予很高的评价,并写有“卓越千古,推倒一时”的评语。赵元任却专找王力论文中的毛病。王力的论文中在谈到“反照句”和“纲目句”时,加上了“反照句、纲目句,在西文中罕见”的附言。赵元任看到这个附言后给了如下批语:“删附言!未熟通某文,断不可定其无某文法。言有易,言无难!”在赵元任看来,绝对不可以根据看过的部分材料就轻易地下结论。

王力当时虽然采纳了导师的意见,但是对“言有易,言无难”的深刻含义并没有深刻领悟。不久,他又写了一篇题目为《两粤音说》的论文,赵元任把这篇论文推荐发表在《清华学报》上。文中说广州话没有撮口呼。当时赵元任还没调查过广州话,没有把握断定有无,但他仍然记着这件事。1928年赵先生到广州进行了方言调查,发现广州话没有撮口呼的结论是错误的,立刻给在法国学语言学的王力写了一封信,信中以“雪”字为例,证明《两粤音说》的错误。王力至此才真正理解了“言有易,言无难”这六个字的含义,并从此将赵元任的六字批语作为座右铭。

一天晚上,陈寅恪、吴宓与赵元任夫妇闲谈,赵元任忽然问吴宓:“雨僧,你怎么老是叫陈寅ke是陈寅que?”吴宓非常诧异,反问道:“大家都叫他寅que,难道不对吗?”陈寅恪微微一笑:“大家都那么念,我也没办法。”赵元任严肃地说;“总要有个标准。这个字就是该念ke,我是在民国十三年才发现寅恪自己拼写德文,写作YinkoTshen的。寅恪是谦谦君子,不好意思纠正别人。但是我是喜欢咬文嚼字的。这个字念错了,以讹传讹,可不得了。”

陈寅恪的“恪”字,的确应该念ke而不是que,只是因为陈寅恪的江西口音比较重,所以不少人都跟着他错了。王国维和赵元任都喜欢音韵学,两人早年都曾熟读《说文解字》。王国维曾说,识字自《说文》始。要成为大学者,没有哪个不用心钻研的,这正是他们能做大学问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