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幽灵的主人(2)(第16/36页)

“这很平常,”怀亚特说。“这不是常有的事吗?婚姻就是如此。我以前从不知道在法律的眼中这是犯罪。上帝保佑我们吧。全英格兰有一半的人要进监狱了。”

“你知道有些罪状写在了这份起诉书上。还有些罪状,我们没有付诸纸上。”

“如果感情是一种罪,那我承认……”

“什么都不要承认。诺里斯承认了。他承认爱她。如果有人想从你这里得到的就是承认,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亨利想要什么?我实在是不明白。我怎么也想不通。”

“他每天的想法都不一样。他想改写过去。他希望根本不要遇见安妮。他希望遇见了她,却将她一眼识破。多数时候他希望她死去。”

“希望不等于行动。”

“等于,如果你是亨利的话。”

“就我对法律的理解,王后的私情根本算不上叛国罪。”

“没错,但侵犯她的男人却犯了叛国罪。”

“你认为他们是强行为之?”怀亚特干巴巴地说。

“不,这只是法律用语。是一种托辞,使我们可以将任何丑闻缠身的王后往好处想。但是就她而言,她也是叛国者,她自己亲口这么说过。希望国王死去,那就是叛国。”

“但是,”怀亚特说,“请原谅我的愚钝。我还以为安妮说的是,‘如果他死了,’或诸如此类的话。让我再给你举个例子。如果我说‘人必有一死’,这也是预言国王之死吗?”

“最好不要举例,”他温和地说。“托马斯·莫尔就是在举例时掉进了叛国的深渊。我现在跟你直说好了。我可能需要你指证王后。我可以接受书面形式的指证,不需要你出庭作证。你有一次去我家时,曾经告诉我安妮是怎么勾引男人的:她说,‘好的,好的,好的,好的,不行。’”怀亚特点点头;他承认说过这些话;他似乎后悔这么说过。“现在你可能需要将这项证词中的一个词换个位置。好的,好的,好的,不行,好的。”

怀亚特没有回答。沉默在继续,将他们包围起来: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默,而在其他地方,叶子在张开,山楂花在树上绽放,泉水在叮当作响,年轻人在花园里欢笑。最后,怀亚特开了口,他的声音很不自然:“那不是证词。”

“那是什么?”他探身向前。“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跟人进行无关紧要的交谈。我不可能将自己一分为二,一个做你的朋友,另一个做国王的仆人。所以你必须告诉我:你会写下你的想法,并且一旦需要,就说出一个词吗?”他重新坐直。“如果在这一点上你能让我放心,我就会给你父亲写信,也让他放心。告诉他你这次不会有性命之忧。”他顿了顿。“我可以这样吗?”

怀亚特点点头。一个轻微至极的动作,是对未来的点头。

“很好。事情过去之后,为了补偿给你带来的麻烦,为了补偿对你的拘禁,我会做出安排,让你得到一笔钱。”

“我不要。”怀亚特故意扭开脸:就像一个孩子。

“相信我,你要的。你在意大利时的欠债都没有还清。你的债主们找到我了。”

“我不是你的兄弟。你也不是我的监护人。”

他端详着他。“我是,如果你仔细想想的话。”

怀亚特说:“听说亨利还要解除婚姻。杀死她,休掉她,都在一天之内。她就是这样,你瞧。凡事都要走到极限。她不愿做他的情妇,一定要成为英格兰王后;因此就得背弃信仰,制定新法,乃至整个国家都不得安宁。既然得到她费了那么多周折,甩掉她又得让他付出什么代价呢?即使在她死后,他最好也要确定把她钉在棺材里,让她不得翻身。”

他好奇地问,“你对她再没有丝毫柔情吗?”

“已经被她耗尽了,”怀亚特脱口说道。“也许我从来就没有柔情,我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你知道。我敢说,男人们对安妮怀有各种感情,但只有亨利对她有过柔情。现在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