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世的保障——集权(第8/9页)
乾隆此举,也是无奈。在没有形成自己的班子之前,他只能沿用雍正遗留下来的官僚机器。为了使这部庞大的国家机器继续正常运转,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护两党的平衡,缓和他们的相互斗争,采取“既不使一成一败,亦不使两败俱伤”的平衡策略。因为一旦两派中不管哪一派彻底失势,必然会兴起大狱,杀掉大批官员,造成人才资源的重大损失和朝廷政局的重大失衡。
为了维持这种平衡,乾隆真是煞费苦心。他在用人行政上,特别注意对鄂张二人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他阅读奏折时,提高警惕,努力甄别他们的建议和施政中的个人目的。他努力使全国官员知道,自己绝不会受朋党因素的操纵。有一年内蒙古额驸(附马)策凌到京,在陛见中向皇帝奏陈大臣忒古尔德尔年纪已老,身体衰弱,请求皇上召他回京,还向皇帝夸奖法敏、富德、常安等人,说他们能力出群,应该重用,特别是富德应该补为随印侍读。乾隆察言观色,以策凌与鄂尔泰友善,判定策凌的这番言论是鄂尔泰主使的。“此必鄂尔泰曾向伊言之,故伊如此陈奏也”。乾隆遂直接质问鄂尔泰。鄂氏奏辩说并没有嘱咐策凌说这些事。皇帝并不相信,说:“夫向伊言之而奏,固属不可,若未向伊言,而伊揣摩鄂尔泰之意,即行陈奏,则势力更重!”提醒鄂氏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清稗类钞》《清高宗实录》)
乾隆五年(1740年),刑部侍郎职位出现空缺,乾隆本来想批示被罢官的张照担当此职。但那一段时间鄂尔泰因事没能上朝办事,只有张廷玉一人在皇帝身边,而张照平素又被归为张廷玉一党。皇帝“恐人疑为张廷玉荐引,是以另用杨嗣璟”,以后又找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才起用张照。他之防范朋党,小心到如此程度。
乾隆五年,皇帝已经出色地结束了政治实习期。他不再是对繁杂诡谲的政治局面一头雾水的政治新鲜人。上手很快的他对大清帝国这架机器的性能有了深入了解,对每一个零件都了然于胸。
皇帝对鄂尔泰和张廷玉不再那么须臾离不开了,对他们的政治建议不再像以前那样言听计从,在用人行政中越来越多地表现出自主性。坐稳了宝座的皇帝觉得自己可以深入解决朋党问题了。
乾隆五年四月,乾隆皇帝降下长谕,公开指出目前的局势有党争的危险。他历数了鄂尔泰为人不谨之处,要求全体大臣们小心警惕,不要再结党。他举例说,永州总兵崔超潜获罪交于刑部处理,鄂尔泰认为崔氏有可谅之处,密奏为崔氏求情,乾隆听从了鄂尔泰的意见予以从宽处理。事情过后,外面大臣纷纷谈论鄂尔泰的功德。乾隆十分不悦,以为鄂尔泰既然密奏获准,则应恪守秘密,怎么能漏泄于人,向被宽之人示恩?这并非中枢大臣所当为,而是植党树私的开始。由此他评价“是鄂尔泰缜密之处不如张廷玉矣”。他公开以此告诫鄂“嗣后言语之间,当谨之又谨”。
他直言不讳地说:
从来臣工之弊,莫大于逢迎揣度。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乃皇考简用之大臣,为朕所倚任,自当思所以保全之,伊等谅亦不敢存党援庇护之念。而无知之辈,妄行揣摩,如满洲则思依附鄂尔泰,汉人则思依附张廷玉……若如众人揣摩之见,则是二臣为大有权势之人,可以操用舍之柄,其视朕为何如主乎?……鄂尔泰、张廷玉乃皇考与朕久用之好大臣,众人当成全之,使之完名全节,永受国恩,岂不甚善。若必欲依附逢迎,日积月累,实所以陷害之也。(《清高宗实录》)
这道谕旨是乾隆即位以来首次正面触及朋党问题,语重心长,有些辞锋暗含杀机。然而,官场上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皇帝的一道诏旨,当然不可能使大臣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一朝烟消云散。特别是鄂尔泰为人素来倨傲张扬,乾隆帝此谕虽当时使他不寒而栗,但过后又置于脑后。
黄廷桂是乾隆器重的一名大臣,却与鄂尔泰素来不合,乾隆六年(1741年),鄂尔泰趁乾隆出巡之机,抓黄的小辫子,以黄举荐的一名官员出了问题为由,说黄“滥举非人”,深入追究。为了确保对黄的打击成功,鄂尔泰特意关照刑部官员,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赶在乾隆回京前,审理结案,并提出建议对此人“降二级调用”的处理意见,上奏给乾隆。在鄂尔泰看来,乾隆远在古北口外,批阅奏章应该不会太仔细,定能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