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乱局再起(第8/18页)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确定,袁世凯是实干家,而孙文先生则是纵横家。那么实干家和纵横家的区别,又在何处呢?

实干家琢磨的是事,纵横家琢磨的是人。

事实上,袁世凯正是靠了琢磨事而起家,他在小站练兵,就必须琢磨古今中外所有可以借鉴的军事思想,不琢磨这些,就不可能有北洋军事集团的出现。而孙文先生则致力于琢磨人,认为唯有人才是最关键的,因为事情是人做的,做好做坏,效果如何,全都取决于人,如果把人琢磨透了,事情也就做明白了。

比较一下,孙文与袁世凯,谁更高明一些?

当然是孙文,当袁世凯在琢磨如何把事情做好时,孙文先生却在琢磨他。袁世凯认为事情做不好,那是因为自己研究得不够透彻,而孙文先生却认为是你这个人不对,就不可能找到正确的做事法子。只要干掉你,就OK了。

台湾出版了本《国父年谱》,其中有一段,是1912年8月24日孙袁会面场景,这一段把琢磨事的袁世凯,和琢磨袁世凯的孙文先生,刻画得栩栩如生:

先生留京约一月,与袁会晤共十三次,每次谈话时间自下午四时至晚十时或十二时,更有谈至次晨二时者。每次会晤,只先生与袁世凯、梁士诒三人,屏退侍从。所谈皆国家大事,中外情形,包括铁路、实业、外交、军事各问题。表面甚为畅洽。先生察袁野心,然仍予推崇,以安其心。

这一段刻画的特点,就是先验地将孙文先生凌驾于袁世凯脑袋上,赋予孙先生以居高临下审视袁氏的权力,而不是人格上平等的两个人。这种先验的描述角度,恰如其分地将二者的思维取向,做出了区别。

简单说来,中国社会就是这样,就是有人琢磨事,有人琢磨人。琢磨事的人最终被琢磨人的人给琢磨了,琢磨人的人终将成为这个世界的赢家,因为他在琢磨你。

所以我们现在最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先做人,后做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要先做一个别被琢磨人的人给琢磨了的人,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就做不成任何事,因为你已经被人给琢磨了。

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区分琢磨事的人,和琢磨人的人呢?

很简单,看对方的思维取向,如果对方的思维不是先验的,凭空凌驾于别人头上的,只有具体事务而不注重人的,这就是琢磨事的人。相反,其思维取向只针对于人,缺乏平等意识,居高临下评判身边的人,这种人就是纵横家的苗子。

【09.有错就必须付出代价】

孙文归国,来修理袁世凯。而黄兴则通电全国,呼吁一致讨袁。

袁世凯极是郁闷,说:我已经取消了帝制,这还不够吗?

不够,远远不够。想一年前,袁世凯还没有搞什么帝制,党人照样明火执仗地起事。现在好不容易逮住理了,岂可轻易放过?

值此,北洋武人已经不再认可袁世凯。他们认为,是需要解决这个麻烦的时候了。

遂有冯国璋悄然离开南京,至蚌埠见倪嗣冲,两人商量了大半夜,不见结果。就一起去了徐州,找到张勋,把两人争吵,改成了三人争吵。

此三人者,之所以勾连串通,是因为这三位老兄,是三条道上跑的车,各有各的死主意。冯国璋是北洋去袁世凯化的积极推动者,而倪嗣冲则是袁世凯的死拥泵,张勋的想法更离谱,他认为这是请清室溥仪出来主持中国的时候了。

这三人是最不可能解决问题的组合,却偏偏非要往一块凑,结果凑出来个南京会议。

南京会议,是冯国璋、倪嗣冲并张勋,三人联名通电各省,要求每省来几个代表,商量一下这个事情怎么处理。计有十七省派来代表与会,首次会议于5月18日举行,冯国璋主持会议,说:今天我们这个会议,主要的议题,就是讨论大总统的人选问题。诸位,袁世凯已经辞去了洪宪皇帝的职务,连皇帝都辞职了,可知这个国家真的乱了套。现在的问题是,袁世凯的皇帝辞了,那么他应不应该继续留任大总统呢?兹体事大啊,请各位本着为国为民之心,讨论一下。

与会代表把嘴巴闭得紧紧的,除非开饭的时候,这张嘴是不准备张开的。会议出现了冷场。冯国璋诱导了再诱导,总算有几个人勉强开口了。史料上说,开口表态的代表,还不到总人数的一半,就在这一小半人中,三分之一支持袁世凯留任,三分之二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