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5章 骗廷杖(第2/4页)

本来河工是最有油水的,很多人打破头都要去干,但这次不一样,江陵党的潘季驯治好了黄河,陛下把他撤掉了,那么继任的就必须把淮河治得妥妥帖帖,无论账目还是工程上都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陛下颜面无存,后果可想而知。

朝中能治河的人本来就不多,比得上潘季驯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大伙儿心里掂量掂量,就都打了退堂鼓。

“你们、你们倒是说句话啊!”万历瞧着泥雕木塑似的诸位大臣,只觉心烦意乱。

张四维无奈,木着脸朝上禀道:“陛下圣明,请陛下乾纲独断。”

“请陛下乾纲独断。”申时行、余有丁和严清也跟着说。

天哪!万历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以前觉得张居正处理朝政似乎很简单,自己只要把大权夺过来就能君临天下、威震四海,哪想到竟这么为难?

“你们就只会叫朕乾纲独断吗?”万历生气了,怒道:“那朕要你们做什么用呢?”

张四维、申时行、余有丁和严清同时躬身:“陛下圣明,臣等有罪。”

万历差点没把一口老血喷出来,正所谓看着容易做着难,他以为张居正做首辅很轻松呢,等到自己亲力亲为,立刻晓得棘手了,心下竟隐隐有些懊悔……

司礼监掌印张宏神情木然地站在旁边,如同朽木枯骨一般,张鲸和张诚倒是有心要替主子分忧,搜肠刮肚的想谁能干治河这事儿,一时间没想出来。

“咚、咚、咚!”

沉闷的登闻鼓声遥遥传来,君臣都是一惊,谁把登闻鼓敲响了?

几名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前来禀报:“启奏陛下,是、是秦林秦太保敲了登闻鼓,他、他还抬了一口棺材,说要抬棺死谏!”

申时行和余有丁互相看看,想笑又不敢笑,从来文死谏、武死战,到秦林这儿就掉过来了,他这是学海瑞死谏嘉靖啊。

张四维则怫然道:“秦太保真是越来越出格了,抬棺死谏,是将陛下当作昏君吗?”

严清也道:“请陛下治秦林欺君罔上之罪。”

张诚想了想,笑嘻嘻地冲着万历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嘉靖朝有海瑞抬棺死谏,现在又有秦太保效法,实可前后辉映。”

“那这么说,朕始终是……”万历黑着脸,生生把“昏君”两个字吞了回去,秦林学海瑞,他就是嘉靖了,但嘉靖晚年就算不是昏君也差不太远了,何况嘉靖相信道士说的“二龙不相见”,和儿子隆庆帝关系极为冷淡,连带着对万历这个孙子也没什么慈爱,万历自然对这位皇祖父没什么好印象。

张诚吓了一跳,只得悻悻退回,晓得这次算是触了陛下的霉头,不禁暗自抱怨起来:秦太保啊秦太保,你玩什么不好,玩抬棺死谏?

“既然秦太保都抬棺材来了,朕总要听听他说些什么。”万历吩咐小太监把秦林带进来。

秦林不仅来了,身后陆远志、牛大力率着亲兵校尉,还嘿呀嘿呀的把那光漆柏木棺材也搬到了养心殿外面,停在院子里头。

小太监就眉头一皱,这可不大吉利啊,倒像是给谁送葬似的。

秦林神色一反常态的严肃,捧着手本一步步拾级而上,走进养心殿内。

万历面带不悦之色,悻悻地道:“秦爱卿,你是个锦衣武官,怎么也学文官,搞起抬棺死谏来了?”

秦林行礼之后,朗声奏道:“臣有本面呈,恳请陛下御览。”

张诚连忙抢上前,从秦林手里接过本章,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做事不和我商量?

可等他看到那本章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就顾不得瞪秦林了,双手一抖,差点把本章掉在了地上。

“陛下,这、这奏章一派胡言,还是留中不发吧!”张诚心念电转,小心翼翼地冲着万历谄笑。

万历就知道本章有古怪,不由分说从张诚手中接过,只看了看封面就勃然大怒:“秦林,你胆大包天,是欺朕手中剑不利吗?!”

殿中诸位内外臣工都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奏章,单单是封面上一行大字,就叫他们齐齐把舌头一吐。

谏陛下切勿乱政害民十事疏!

万历强忍住满腔怒火,翻开奏章略略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丘橓弹劾江陵党,给张居正安了十项大罪,秦林这道奏章同样给他安了十项罪名,什么亲小人什么远贤臣,什么处事但由喜怒,朝政实无纲纪,一条条都戳中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