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才凋敝独木支蜀汉,探病赵云再定北征计(第5/6页)
姜维悄悄地从她旁边经过,她正专注地盯着那一溪水,竟然不知道身边走过一个人。姜维侧着身子走得很是小心,不想惊扰了她,偶尔抬起的目光掠过她的侧面,轮廓纤细如描,脸颊上晕着大病初愈的粉红,他瞧见女孩子的脚边闪闪发光,是一只玉耳珰,也许是她掉落的吧。
“你……”他想了一想,还是好心提醒道,“掉了东西。”
女孩子迟钝地转过了头,水雾般迷离的眼睛里含着诧异:“什么?”
姜维指着地上的耳珰:“这是你的么?”
她朝那耳珰一瞥:“呀,真是!”她慌忙地捡起来,感激地说,“谢谢!”她细心地擦掉耳珰上的灰尘,指头滑着温润的玉,小心翼翼得像在呵护雏鸟的翅膀。
姜维辞让了一声,这才发现她眼角余留着未干的泪痕,莹莹的泪光粘着她透明得一尘不染的皮肤,难道她刚才是在哭么?
“是乔哥哥送给我的。”她低低地说,忽地又觉得不该在陌生人面前表露心曲,不由得掩饰地一笑。
她慢慢地转过身,清澈的眼睛里显出了一个人,身体不为人知地一颤。
这个人有很年轻的脸,眉毛没有父亲坚挺,却飞扬如雄鹰;眼睛不及父亲深邃,像是宽阔的池塘,大而明亮;鼻子倒是和父亲一样挺直,隆准悬胆,一张口半开半闭,不似父亲抿得很紧,也许是父亲思虑过多,太严肃了吧。
少女把一个青年男子和自己的父亲对比,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奇怪的举动,只是固执地想比一比。
如果说父亲是北辰之星,他就是围绕北辰的卫星,父亲有父亲的伟大,而他有他的光辉。
她不知道,她的脸红了。
“你是谁?”她好奇地问。
突然被一个陌生女孩子问名字,让姜维觉得很别扭。他犹豫了一刹,说道:“我,姜维。”回答很短,像被斩断了的竹子,一截截续不起来。
女孩子专注地盯着他,仿佛在打量一只可爱的小羊,一朵含苞的小花儿,一片滑落指头的树叶,她拥有所有少女的好奇心,对一切新鲜的人或事都会很快陷入痴迷。
姜维被她瞧得窘迫不安,他慌忙低了头,双手不安地在腿上磨蹭。
“姜维,”她念着这个名字,像嚼着一枚甜果,品咂得有滋有味,“你不是爹爹府中的僚属,新来的么?”
姜维没听懂她的话,傻愣着无言以对。
女孩儿被他的呆样儿逗乐了,捂着嘴笑道:“我说你是不是新来的?”
“呃,”姜维想,自己应该算新来的吧,他老实道,“是。”
女孩儿歪着脑袋:“我说呢,以前没见过你,嗯,你是哪儿的人?”
“天水。”
“天水?在什么地方?”女孩儿皱皱眉头。
“在雍州。”姜维觉得此刻的情形奇怪极了,自己竟然受一个陌生少女的盘查,这女子是谁?她为什么要打听自己的底细,而自己又为什么像个傻子似的接受她的询问?
“雍州?”女孩儿惊呼,“真远呢,你怎么跑成都来了?”
姜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支吾了一下:“我,我原来不在成都,我在天水,后来丞相北伐……我本来随太守出巡,然后,然后事起仓促……随丞相来了成都……”他越说越混乱,事情没说顺溜,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女孩儿却听得很仔细,她在姜维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里听出了意思:“你不会以前是魏国人吧?”
姜维呆了,女孩儿的冰雪聪明让他瞠目结舌,他天生的嘴笨不善言辞,许多人都不爱和他说话,嫌累,他叨叨十句话也没廓清一句话的意思,偏又不爱说话,更不会争辩,被人诬赖没法用言辞抗争,常常背黑锅受栽赃。
女孩儿才不在乎他是不是降将,她的心思一下子又转过去了:“天水,天水,这个地方的名字好怪,莫不是你们那儿有天上来的水?”
“是有天水。”
“真的么?”女孩儿兴奋起来。
“是,”姜维说起家乡的传说,口齿变得清晰起来,“那是在秦末之时,雍凉一带因连年征战,兼之大旱,致使繁华衰落,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许是上天怜惜民生,忽有一日,天上之水倾泻而下,绵绵不绝,竟而形成一湖,水波潋滟,甘洌如酒。后为武帝所知,令新造之郡立于湖畔,赐名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