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甘束手孟获再燃战火,略施小计丞相弭消兵祸(第2/7页)

“这是……”龙佑那惊讶了,他指着第二层和第三层画,“是我们夷人的先祖。”

诸葛亮笑道:“这么说,我没有画错?”

“是丞相所画?”龙佑那更吃惊了。

诸葛亮遗憾地一叹:“画了五六日,断续而成,奈何我杂事太多,不能一气呵成,不免有诸处缺漏。”

龙佑那却看不出这幅画里有缺漏,只觉得说不出的好,那五层画像水般流淌而下,把故事和道理次第展开,他由衷地赞道:“真好。”

“这是我为南中百姓所画图谱,望战事克定后,南中家家悬之,户户铭记。”

“丞相是为南中百姓粗定纲纪?”龙佑那有些懂了。

“也为夷汉一家,为太平永固。”诸葛亮沉稳地说,他举起羽扇指着那画卷,“龙生十子与竹王诞世二说,若并无差错,我便定下此谱。”

龙佑那摇摇头,他抚了抚画绢:“能送给我么?”

诸葛亮微笑:“现在不成,过些日子,待该归顺的人皆归顺,便绘此图谱广宣,到时可给你。”

说起该归顺的人,龙佑那也知那是说谁,偌大的南中除了顽固不化的孟获,诸种落都纷纷倒戈,他不禁心事沉沉。

“还有一事要烦你相帮。”诸葛亮将一块黑糊糊硬邦邦的物件递了过去。

龙佑那捏在手里,一种柔韧而坚硬的感觉硌着手心。那材质似用粗藤编织而成,却密不能透,拗也拗不弯,他心中一惊,脱口道:“是藤甲……丞相自何处得来?”

“昨日我军与孟获交战,不知他从哪里寻来一支援兵,身上便着此甲胄,刀砍不进,箭射不入,不得已退兵回营。张翼将军遣斥候寻来藤甲碎片,诸将皆不知是何物,故而请你来一问。”

龙佑那道:“那一定是牂牁罗甸的藤甲兵。”他翻着藤甲,“这藤甲的材质取自牂牁特产的青藤,取其粗长合适者编织成甲,浸入桐油中,泡满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取出晾晒旬月有余,再浸泡,再晾干,如此反复数次,历一年方得一甲。”

修远惊呼道:“要花这么长时间?”

龙佑那点头:“正是,藤甲制艺极难,着身后刀枪不入,所向披靡,为我南中青壮奉为神物,普通人求一甲而不得。”

诸葛亮把藤甲碎片拿回来,坚韧的甲片在书案上匍匐成一个敲不破的龟壳,他盯着甲片上锃亮的油光思索了很久,半晌说道:“多谢指教。”

龙佑那见诸葛亮并没有询问如何对付藤甲兵,他隐隐感觉出诸葛亮也许已拿定了主意,小心地问道:“丞相莫非想到如何破袭藤甲兵?”

诸葛亮默然地看着他,没有情绪地叹了口气:“是,只是踌躇不能决。”

一场大火忽地在龙佑那的胸中烧起来,充满血腥味儿的黑烟呛住了他的七窍,他几乎不能呼吸,蓦地跪下去:“求丞相放过他们吧。”

诸葛亮并没有阻拦龙佑那的求告,倏然一叹:“你很聪明……我亦深知此举涂炭生灵,故而踟蹰不定。”

“那丞相便不要行此策。”龙佑那切切地道。

“我可以不行此策,若是孟获能于阵前悔思,彼方与我方共成盟约,善莫大焉。”诸葛亮略一顿,他认真地凝视着龙佑那,“龙佑那,你是秉持良心的南中夷人,我希望你能达成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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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军撤退了,甲仗旌旗丢了一地,本来严整的军阵因为逃命散开了花,尘埃一层层扬起来,仿佛逃兵不慎丢出去的魂,身体已慌不择路地奔去千里万里,魂却收不回来了。

“追!”火济高亢地呼喊。

“再看看吧。”孟获提醒道。他上了诸葛亮的当太多次,心里的忌惮太深,魂里总绷着一根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脆弱神经。

火济傲慢地说:“不用看!”他压根不听孟获的警告,指挥藤甲兵倾巢追踪,油亮的藤甲奔跑起来,哗啦哗啦仿佛水声搅动。几千藤甲兵挤在一块儿迎敌,活似一片片刷了新漆的门板,四四方方,唯底下伸出两只赤裸的足,上边扣着被锥形帽罩住的脑袋,像长了方背壳的青色乌龟。

矮个子的火济像一只烧焦的葫芦瓢,水洗不净,布抹不亮,天黑一些,人模样也瞧不真切。他的长相太南中,便像从南中的土里长出的一朵莴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