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粮草遭劫陷困境,赶制大鼓出奇策(第3/6页)
赵直把铜卮里的水扬手倒了,另唤修远续了温水,亲自捧给诸葛亮,诸葛亮笑着接住,承他的情饮了一口。
赵直眨眨眼睛:“都想好了?”
“差不多吧。”诸葛亮淡淡地说。
“孟获的营垒设在白崖山上,高有千仞,南山为绝壁,北山为丛林,山高路险,丞相欲如何攻克?”
“三日后自可见分晓。”
“粮草呢?”
“亦待三日后。”
赵直像不认识似的打量着诸葛亮:“你不是人。”他把手撑在书案上,凑近一些儿,以能将诸葛亮的眼睛看得更分明,可他始终都觉得看不清楚,那像是望不到底的井水。
“二十三个时辰把所有棘手事皆一一解决,你太可怕了!”
诸葛亮神情淡漠:“不,并没有全部解决。”他盯着赵直一笑,“有件事要麻烦元公。”
赵直烦恼地叹口气:“给你找三军粮秣是么?”
诸葛亮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布绢,轻轻掸了掸,便交给赵直:“我军粮秣遭劫,无奈只有就地取食,虽只能解暂时之忧,总好过空耗不作为,如此,多承元公辛劳。”
赵直一把抓过,哀叹道:“先帝,先帝,我莫非与你宿世有仇,生生害苦了我!”他匆匆一拱手,叹着气扬长而去。
诸葛亮轻轻一笑,目光重又落在那摊开的文书上,笑容瞬间风干了,他举手把文书合起来,心里有个冷峻的声音在说:先放一放。
那就放一放吧,他把文书卷好,扎了韦绳,交给修远,心思却已飘向另一桩事:“给蒲元的信寄了么?”
“前天就寄出去了。”
“那他三日之内便能赶到这里。”诸葛亮笃定地说,事情像抖虱子般纷纷坠地,思想的沉重稍稍卸了,身体的疲累却清晰起来。他忽然觉得很不舒服,长久停滞在公事里的意识迟钝地转向那疼痛的肉身,原来是胃疼,唉,那就痛吧,反而让自己清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把疼痛忍了下去。
※※※
月光洒在白崖山上,一派如梦似幻的凄迷,茫茫霜色染白了幽深的丛林,林海深处有未名的呼唤随风飘出,仿佛幽灵的跫蛩足音。
孟获从山巅望下去,蜀军营垒被大片的原始森林掩映,隐约的灯光像偷窥的眼睛似的藏在黑暗的厚重里。他曾遣身手矫健的蛮夷斥候去摸蜀军营帐的情况,斥候回来都说诸葛亮布兵有方,营垒井然有序,寨门四方都设了哨楼。斥候们还没挨着营寨的边儿,便被哨兵发现了,若不是他们跑得快,只怕已被蜀军的弓弩手射成刺猬。
汉人的繁琐军阵是蛮夷不能理解的,布置严密的东南西北中五方营垒更让蛮夷困惑,那像是布在南中密林里的一座走不通的迷宫,惹人好奇,也让人害怕。
孟获和诸葛亮已经整整对望了半个月,自从诸葛亮兵渡泸水,一步步逼近白崖,孟获自知蛮夷和蜀军正面对决胜算无多,便屡次出奇兵偷袭,截获了蜀军的粮草,斩杀数百蜀军将士。原本以为凭此出其不意的威慑,能让蜀军望而却步,毕竟没有粮秣供应,蜀军在南中便撑不下去。可蜀军不仅没有退兵,反而屯守不动,像是把根扎在南中的土壤里,从此变成南中的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蜀军虽屯兵南中,也不见诸葛亮率兵攻打白崖,蜀军每日只是操演、樵采、做饭、休息,不像来打仗,倒像是来南中散心养老。
“诸葛亮到底要做什么?”孟获糊涂了。
“他不会甘心失败,”且畋说,“他没有遭受重创,岂肯罢休?”
“那该怎么办?”
“只有把他调出军营,引入山沟丛林间,一举歼灭!”
孟获为难地说:“只怕他不肯出来,汉人一向很狡猾,诸葛亮比一般汉人更狡猾。”
且畋谋思道:“诸葛亮的粮草被我们劫掠,他要在南中长长久久地待下去,一定还会想法运粮。让牦牛种和大牛种去劫粮草,造出声势,诸葛亮一定会倾巢出动,我们趁着他分兵,直入他的中军大营,将他一举擒拿。”
“可行么?”孟获犹豫着。
且畋想了想:“赌一赌吧。”
孟获思索了很久,实在也想不出像样的办法:“好吧,那就赌一赌。”
他心事重重地仰头看天,月亮却躲入了云层间,天地间被深重的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