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打通中原门户,隆中对蓝图现曙光(第5/6页)

诸葛果晃着脑袋:“我不做君子,亦不要当姜尚,我又不钓文王……”她停下来想了想,“如果能把爹爹钓回来,也是好的。”

她本来在开玩笑,一回头却看见诸葛亮对她微笑,她以为是幻觉,死命地眨眨眼睛,那影像没有消失,反而真实如刀刻,她又听见诸葛乔毕恭毕敬地称呼道:“父亲!”

诸葛果清醒了,她把钓竿一丢,拍着手大叫道:“爹爹!”她跳起来,像燕子一般扑入诸葛亮的怀里。

诸葛亮溺爱地弹弹她的脸蛋,手心是温润如鸡蛋清的软滑。他打量着三个月没见的诸葛果,女儿十二岁了,个头齐着自己的胸口,眉目唇鼻已渐渐勾出少女的轮廓。虽因久病而显得骨瘦,却囫囵有了成熟影儿,可他已抱不动她了,再不能像过去一般捧她在怀里,逗一逗,颠一颠,她还是那一枚红馥馥的果儿,却已快蒂落枝头,去另一棵树上寻找新的巢穴。

“长大了。”他喃喃,亲爱的柔情里渗入了伤感的沙粒,磨疼了他的心。

诸葛果嘟着嘴巴:“爹爹老不在家,人家长没长大,你也不知!”

诸葛亮笑着拍拍她的后背,回头对诸葛乔和蔼地说:“你写的论政文章,我看了,很好。”

得了诸葛亮的夸奖,诸葛乔却没有狂喜之态,笑容很平淡,他面对诸葛亮总有些拘谨,撒不开手去迎接养父的亲情。

诸葛亮挽住诸葛果:“你娘呢?”

“屋里!”诸葛果扯着诸葛亮往内堂走,大声道,“娘,爹爹回来了!”

黄月英正坐在榻上缝袍子,听见女儿呼喊,背过身见到诸葛亮跨进屋来,惊喜地说:“呀,回来了?”

她把针黹活放去一边:“能待多久?”

诸葛亮闷声一叹:“待不久,略坐坐,立马要走。”

黄月英半嗔半疼地说:“就知道你是劳碌命!”她因想起一件非说不可的事,推了推诸葛果,“果儿出去和乔哥哥玩儿,娘和爹爹有话说。”

诸葛果不乐意地跺跺足:“娘坏死了,人家要陪爹爹,你偏赶我!”

黄月英威胁道:“不听话,娘施家法!”

诸葛果不高兴地翘起嘴巴,气鼓鼓地走出门,却在门边停住,把脑袋挂在门轴上:“不许说我坏话!”

黄月英忍住笑,把门关了,还隔着门缝张望了半晌,确认诸葛果没有贴着门偷听。

“什么要紧事,还得瞒着果儿?”诸葛亮好奇地问。

黄月英回过身来,语气郑重起来:“头一件,主母昨日请我入府。”

“哦?”

“她问果儿今年多大,哪个月的生日,她还说果儿和公子从小一块儿长大,脾气秉性都熟络,可是配得很。”

诸葛亮恍惚听懂了,他迟疑地说:“主母这是要……”

黄月英点点头:“她想将果儿许给公子。”

白羽扇轻轻从诸葛亮的膝上滑落,他竟浑然不觉,他用缥缈的声音说:“你怎么说?”

黄月英捡起羽扇,递给诸葛亮,她抬起脸,目光柔和,轻轻地说:“没答应。”

羽扇变得重了,诸葛亮几乎拿不起,手臂像被扎了一针,酸麻着耷拉下去,他费力地把羽扇拿稳了,也把自己坍塌的心思一点点垒起来:“哦,我知道了。”

“再一件事,大姐来信了。”黄月英很快将那件事掠过去,像拂走一层灰尘。

书信递到诸葛亮的手里,是昭蕙所书,她随丈夫蒯祺去了房陵,只因蒯祺做了房陵太守。她在信里说,离开隆中三年了,叔父和昭苏的坟头该长满了草,她很想回去看看,可东三郡道里悬远,蒯祺又在任上,不能随她同往,她若孤身复返荆州,也放心不下儿女们,她请诸葛亮若得了空,遣人去坟前祭奠一杯酒。随信寄来她亲手做的一领棉襦和一双鞋子,送给诸葛果。

诸葛亮轻轻放下信,眼波深溺着幽幽的情绪,像光明背后复杂的阴影。黄月英捧来一具竹笥,压在他面前,仿佛沉重的心事般,压住了轻快的念想。

诸葛亮久久地抚着竹笥,也没有打开,明亮的一线光不期然定在笥面上,缓慢地化开了,仿佛悄然拂落的一滴泪。

他怅然地长叹一声:“收好吧,是大姐的一片心。”

他站起身,轻轻地推门出去,落花在风里扬起绝美的脸,落下时,却结出了万古不销的愁。忧伤的醉意在乍暖还寒的空气缓缓流荡,像解开了一件扣紧的衣服,扣儿在一枚枚松开,而哀伤也在一点点释放,直到这天地间都充盈着那烟云般久久不散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