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逼死旧僚法正惹祸,本土势力借机谋乱(第5/7页)
眼泪渐渐地风干了,她忽然变得异常地镇定,缓缓地立起身体,拂掉衣衫上的灰尘,庄重、严肃、美丽的脸上带着绝望而平静的微笑,她深情地对着空气里的虚幻影子说:
“郑郎,等等我……”
突然,她从怀里擎出一柄匕首,刹那间,寒光闪闪,对准心窝狠狠地扎下,骨骼之间一片粉碎的清响,她直直地扑倒在地,身体猛地蜷曲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慢慢地没了声息。
围观的人群都惊得呆如木鸡,须臾,见那妇人卧倒不动,浓烈的血从身下缓缓流淌,汪在大块的青石板路上,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有人惊叫,有人叹惋,有人哭泣,更有人愤怒,有人怨恨。
“为什么不受她的讼状!”
“逼死两条人命了!”
人群沸腾了,悲愤的情绪在人群中传染,不知是谁呼喝了一声,所有人都呐喊起来,有人踢倒了门口的行马,数根木栅栏摔成了几截。
彭羕正站在大门前,一只脚才踏进门槛,妇人竟自杀身亡,本就唬得他神魂俱散,此刻见群情激愤,大有冲入官府闹事的架势,胆战心惊地说:“你们要做什么?”
人潮狼群似的涌了上来,他吓得面如土色,慌忙地闪进门后。门里的狱兵拼命顶住了门,扛起粗大的门闩插紧,两扇门还是颤颤抖动,波浪似的力量压得那门往里弯。
人群挤在门首,无数的砖块木条砸了上去,“乒乓”的响声震得门楣晃动。碎木石在门上砸出了一条条纵横阡陌的印子,仿佛是刀砍斧凿般。
有人朝那獬豸石像吐了一口浓痰,大吼了一声:“荆州人,滚出益州!”
“荆州人,滚出益州!”更多的人咒骂起来,愤怒的声音在疯狂地膨胀,仿佛积蓄力量的山洪,不断地冲撞着脆弱的堤坝,在某个时刻将决堤而泻。
※※※
秋雨缠绵如透明的蚕丝,在凉悠悠的风里扭动着轻盈的身姿,雨声轻柔宛转,仿佛闺中女子的吟唱,隔着竹帘听着她的优美声音,却不知她的姿容。
一只手在竹简上轻轻划过,目光缓缓地落在一行行字上:“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说得好!”看书的人情不自禁地夸赞道,目光向后慢慢移去,一册末了,再从案上取来下一册。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口里喃喃念叨,唇边洋起了淡淡的微笑,轩窗外随风飘进来几缕雨丝,水滴润湿了竹简,手轻轻一抹,凉丝丝的。坐倚轩窗,听着雨声安静读书是一种逸乐的享受,凉风徐徐拂来,还能清醒头脑。
这套《老子》看了不知多少遍,几十年战乱奔逃、宦海沉浮,总是随身珍藏,闲来必要捧书品味,每次读都能生出新的感识,仿佛一座取之不竭的宝藏,年岁弥增,越能体会出这宝藏的价值。
“大哉斯言,无为至善!”他自言自语地说,蒙蒙细雨被风吹入,洗涤着他清癯苍老的脸。
外面有仆役在门口轻声喊道:“主家!”
他从书上抬起头:“什么事?”
“有客造访!”
“谁?”
仆役递上了一扎名刺,他握在手里,十来片薄竹简沉沉的压手,一片一片地去看上面的名字,似笑非笑地说:“全来了!”
他把名刺摞好放于案头,目光停留在书简上,那是一行字:“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他露出了老到的笑容,慢腾腾地说,“让客人都去东苑,好生招待着,我马上就去!”
仆役答应着离开了,他将书简卷好,敲击着笑叹道:“老子啊老子,又得耽搁读书的时间了!”
他背起了手,缓慢地走出了房间,顺着长廊向东苑走去,轻而软的风雨声犹如悠扬的钧天雅乐,让他的脚步轻快起来。
才到东苑门口,便听得里间的嗡嗡人声,仿佛是聚集了一群蜜蜂,拍打着翅膀正在花丛中采蜜。
他在门外整了整衣冠,无声地跨过门槛,含了柔和的笑说道:“诸位见礼了!”
满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恭敬地参拜行礼,参差不齐的声音都礼貌地喊道:“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