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颁行丈田打压本土豪强,牧府设宴过招益州旧臣(第5/6页)
刘备瞧着黄权那斗牛似的冲劲,说不得是该生气还是该佩服,他平静地说:“公衡有话但说无妨!”
黄权没有李邈虚伪的作态,明明存了刁难的恶毒心思,还要装出彬彬有礼的君子风度,他开门见山地说:“听闻左将军近日大开成都府库以飨士卒,东西南北四库藏帑抢劫一空。左将军执掌益州时,曾说与我益州秋毫无犯,而今旬月未到,便已使天府富庶荡然,左将军欲造福于民,便是留给我益州百姓四座空库吗?”
这质疑不仅大胆,而且切中要害,座中诸人都在心里拍起了巴掌:好一个有胆识的黄公衡,刚一出言便掐住了死穴,瞧你刘备怎么回答,又如何弥补这自作孽造成的祸害。
刘备一点儿波澜也不显,语调沉稳地说:“公衡所言,孤已知矣。”他说得很轻浅,虽然是回答,却像白开水似的,没有什么内涵。
“左将军,我益州府库有亿兆之多,一朝横夺,何日能补足!”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请将军颁下军令,让士兵归还藏帑!”
“益州百姓翘首以盼左将军仁风,如今贸然分财士卒,令人寒心。”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这一下连黄权也始料不及。他左右看了看,也不知是谁在发难,他本是为义愤不惜捋龙鳞,却惹来一场等待许久的锣鼓大戏。
刘备彻底清楚了,他本来想摸尾巴,却摸出了血淋淋的心腹。看来这帮耆旧是有备而来,要出尽他刘备的丑,拿他当刘璋那般没主见少刚断的软蛋,以为众难齐发,他便只有妥协,要么被他们赶走,要么做豪门的傀儡,任由他们踢打。
法正忽地弹起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今日是左将军设宴款待旧臣,尔等却突作讼状,当左将军府是有司公门么,当此宴席是郡县牢狱么?”
他因见众人不服气地要申诉,也不待他们开口,狠狠地撩着话:“你们要诉冤,明日去我府中送诉状,我为蜀郡太守,无论是成都府库分财,还是成都府库杀人,都归我法正管。此处不是申诉之地,也不是申诉之时,若有不服者,现在便可随我出去!”
法正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蛮横警告,是威力赫赫的雷,震得一干本想混乱摸鱼的耆旧们都缩了回去,心里自然会歹毒地骂上一声“龟儿子的法中官”,可谁都没胆子压下法正的气势,也不想当出头鸟。法正是睚眦必报的横脾气,得罪了他,明早上脑袋还在不在也未可知。
法正捧起一爵酒,半威逼半邀请地说:“今日只为欢宴,请!”
众人虽然不服顺,可还是饮下了这苦酒,到底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摊上一个可为私仇而断头的真小人,也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刘备莫名地笑了,众人的各色情态,他全部收在心底,法正这柄利剑的用处,他也领会了,除此外,尾巴真的不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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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了,幽幽的灯光在厅堂内飘荡,仿佛被宾客遗弃的影子,还残存着扎眼的戾气。
刘备静静地凝视着那满地打转的光影,轻声道:“孝直怎么看?”
法正道:“黄权是为公而言,此人可用。”
刘备笑了一下:“有见地,人皆言法孝直心存私利,罔顾公义,吾独知孝直之心坦荡,快意恩仇,直爽不拘礼法,世人俗念,岂知赤心。”
被刘备不遗余力地夸赞,法正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掩饰着笑了笑,又说道:“其余人,或者附从,或者想浑水摸鱼,李邈之徒,只为博名耳,不足为虑!”
刘备沉默了一会儿:“难对付的是谁?”
“今日未曾出面者。”
“是谁?”
“庞羲、吴壹、刘洵、李异诸人。”法正一个个把名字念出来。
刘备回想了一刹,这些益州势力最强的豪强今天竟一个也没有来。有的寻了由头,有的甚至连理由也懒得说,干脆不理睬。今日到席的是掀不起大浪的虾米,真正的大鱼全藏在幕后,他们不露面,想找茬给他们栽罪名,或者存心结交,都不可行。
“豪强之家盘根错节,若甘心服膺,则益州稳如泰山,若不肯服膺,纵得益州也不安稳,又不能苟且妥协,难办呐!”刘备怅然叹息。
法正沉着地说:“主公,你居中斡旋,恶名由我来背,我一定将这帮豪强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