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刘玄德渡江娶新妇,诸葛亮筹划脱身策(第3/6页)

案后的诸葛亮却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也不知案头的一杯水已是第三次换了,热水缭绕出的轻薄热气氤氲着他微蹙的眉目,犹如流过弯月的一抹淡云。

右手长时间地持着毛笔,手指变得冰冷僵硬,他并不抬头,目光定定地落在翻开的卷宗上,只是用左手轻轻搓动右手,将硬邦邦的指头揉得软一些,再搦笔下书,一笔一画并不见滞涩生硬。

“嘭嘭嘭!”敲门声从躁急的风雪声后透出,修远搁了铜釜,起身抽出门闩。手才搭在门上,那门就被风吹得大开,一阵迷了眼睛的霰雪扑了进来。

“军师!”张飞雷霆般的喊声将厚重的风雪一把撕开,他一大步迈了进屋,顺手便将斗篷朝门后的巾栉架上一扔,后面跟着的关羽也将斗篷举手一掷,两个人的动作甚是连贯默契。

修远冒着狂风暴雪将门死死顶住,好不容易才将门闩插上,回身之时,关、张二人已一左一右坐在铺了棉席的三尺枰上。张飞一把抓起诸葛亮案上的水杯,仰脖子“咕咚”喝了干净。

诸葛亮搁了手里的笔:“二位将军冒雪前来,有紧急事么?”

张飞嘴快,抢道:“大哥去江东一月有余,始终不见回返,我们心里着急,去信问他,他要么不来信,要么含糊其词,只得带了信去问子龙。今日子龙回信了,可是不得了!”

他一面嚷嚷,一面让关羽将信取出,急忙忙地放在诸葛亮的案前。

诸葛亮铺开那信,不过寥寥数行,赵云行文很谨慎,既不会诋毁君主,也不会自评其事,只有简单的事实陈述,若无着意思量,也许竟看不出什么深意:

“上覆二位将军:主公安好,大礼已成。吴侯特辟土造新宅,多赠珍宝玩好,以彰两家盟好,云手泐。”

张飞用力戳着那信,大声道:“什么叫特辟土造新宅,多赠珍宝玩好,这不是温柔乡么?大哥定是被美人珍宝迷了心智,困在东吴出不来了!”

诸葛亮有片刻惊讶,张飞居然还有这样的眼力,竟能看懂信中隐藏的秘密。果然张飞只是脾性心直口快,易躁而不柔顺,然其智谋并不见得卑弱。

“军师,我们需得想个对策,大哥再不回荆州,诸事起变,仓促间难以应对。而且我担心这是不是东吴设的美人计!”关羽愁着眉目说。

诸葛亮望着关、张,刹那间,竟生出一阵喜悦,关、张虽性子暴烈,然断事并不糊涂,一事突发,也许当机之时骤生莽撞,而稍作思量后,便能得明断。其既为万人敌,当也有超拔谋识与之相配。

他从案首取过羽扇,轻轻一摇:“二位将军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到十万火急的地步!二位将军所忧,亮也无日不思,然主公定不会贻误大事,最长一二月内,他必将回返!”

“他在新媳妇的卧榻上折腾呢,还舍得回来?”张飞大剌剌地张嘴就蹦,也不管这话糙不糙,让略知人事的修远听得红了脸。

诸葛亮也自皱眉,但他知张飞是担心刘备安危,情急之下口没遮拦,他也不见责,却还欣赏张飞的率性,他郑重地说:“二位将军,主公并非不想回来,我想他也一定归心似箭,只是有不得已之事,脱不得身。”

“是什么?”关张异口同声地问道。

诸葛亮把赵云的信推了一推,轻轻磕击着:“子龙来信中称特辟土造新宅,多赠珍宝玩好,翼德适才说这是温柔乡,诚也。主公并非贪恋温柔之人,他是被东吴困住了,亮猜测东吴设关置卡,往来荆州的书信也被东吴掌控,子龙故而不敢详言!”

张飞一拳头捶在书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倾出来:“碧眼小儿!他竟敢软禁大哥,我立即发兵征讨东吴!”

他是说到做到的性格,话还没说玩,已跳将而起,用力咬着钢牙,便想立即杀奔东吴抢回刘备。

诸葛亮慌忙止道:“将军休怒!”他站起来,白羽扇搭上张飞的肩膀,劝道,“不可急躁,当从长计议。”

张飞急得跺足:“从长什么,我急得睡不着了,再从长计议,东吴若是对大哥动了歹心,我们兀自在这里空弄唇舌,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自刎以谢!”

关羽忽地两只手一伸,将张飞用力摁下去:“张翼德,给我坐下听军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