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巧解难局,诸葛亮智得佳人心(第4/5页)

诸葛亮幽幽道:“若士元从子路,亮从曾点。”

黄承彦一怔,他默然凝了一眼诸葛亮平静如秋水的脸,一些儿怅然混着了一些儿伤怀,他感慨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明之志,为孔子之志也。”

他略带忧郁地叹了一声,此时,一桩极重要的事在他心里翻开了热浪,他深以为自己可能作出的选择骄傲,也为这选择感到忧虑,他忧的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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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和庞统各自返回去时,两人一路竟自无话。诸葛亮其实很想和庞统倾心一谈,可庞统始终摆出那冷冰冰的讥诮模样,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把一切和暖的交融都隔绝掉。他们之间的误解深如鸿沟,也不知哪一年哪一月能填平彼此的隔阂。

崔州平等人早已走了,只有徐庶还在等诸葛亮,庞统朝屋里望了一眼,对徐、诸二人胡乱地拱拱手,转身也离开了黄家。

徐庶听诸葛亮复述了见到黄公的经历,嬉笑道:“真见鬼了,黄公到底在弄什么玄乎?”

诸葛亮也很困惑:“我也觉得奇怪,黄公这是有什么用意么,平白地送具古琴于我,无功不受禄,我还真是受之有愧。”

“你为什么选琴,不选古剑?若是我,定选古剑!”徐庶挥起手,爽利地劈下去。

诸葛亮讳莫如深地一笑:“吾从曾点耳。”

徐庶拧着眉头想了半晌,他恍然道:“唉,诸葛亮之心岂能以寻常断之,他欲致太平。太平者,礼乐已至,民生已乐,无有征伐,逍遥乎安适而无为,可遨可游可歌可颂,这正是孔子之志!”

诸葛亮感动地说:“元直知我太深。”

两人说话间已走至黄家府门,一个侍女急急走来:“诸葛公子,”她将手中的一只布袋递过去,“这是我家小姐送给公子之物,她说上次走得仓促,欠了公子一物,望公子笑纳。”

“你家小姐……”诸葛亮茫然无所知,他迷惘地接过那布袋。

徐庶爆出一声大笑:“诸葛亮,风头出大了,黄家小姐看上你了。我瞧你这次怎么办,是做黄家女婿呢,还是逃婚浪迹天涯。”

诸葛亮拍了他一巴掌:“胡说八道!”因心里好奇,他迷迷糊糊地解开,袋中是一张叠成三角的布帛。他轻轻一抖,墨色线条如流水蜿蜒漫出,那是一张机械草图,勾勒极精巧细致,旁边还落了小字注解。

徐庶还在喋喋:“我听说黄家女儿极丑,蒯家、庞家、马家想和她结亲,都被她的丑陋吓跑了。喂,我说你真得思虑个万全之策,万一她看上你,你可真晦气了!”

诸葛亮忽然笑了,水晶般透明的眸子里有徐庶看不懂的柔情。

“吓傻了?”徐庶玩笑。

“她不丑。”诸葛亮只说了这一句话,他把草图塞入布袋,揣入怀中,抱紧了琴匣,快步向前疾走,低低的笑声从腹腔里打着漩涡飞出唇齿,而后那笑声仿佛渐渐涨起的海潮,变得明快而汹涌,他竟然不能自已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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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练的月光是天神遗落的珠纱裙,甫一坠下凡尘,便断了线,一粒粒散乱人间,星星点点缀饰着尘世间的山山水水。

黄月英已不知自己倚窗赏月有多久了,流水般的浮云从天际尽头向她游动,忽而遮住了月亮的脸,忽而调皮地拉起月亮的裙边,忽而钻入月亮的背后许久不肯露面。晚间微凉的风穿林打叶,摇晃得窗前的大树沙沙作响,树影婆娑间似有人窃窃私语,恍惚是谁在低诉情话。

她觉得自己在看月亮,可又觉得其实只是在想一些女儿心事,也许是那一件穿不上的衣服,也许是没吃着的一只红果子,也许是和邻家女儿多嘴时落下的闲气,也许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女孩儿伤感。也许,是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是那样的一个人呵,有细长的剑眉,悬直如山的鼻梁,眸子是碧蓝的一湖水,总是映出秋晚的沉静。你瞧他一眼,便终身不能忘怀,他是注定要住进自己心里的那个人,生生死死,分分离离,欢乐也罢,痛苦也罢,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住进来,便再也不会搬走,随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人生起伏。她于是踩上他的足印,他挽住她的裙裳,他们一起对时间说出同样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