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对弈巧胜襄阳大儒,声名鹊起(第4/8页)

他在曲径小道上来回地踱步,思量着该怎么说,说什么话才能打动庞德公的心,他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被他推翻否决,他恨着蒯家的势利,也恼着自己的百无一用。蒯良的挑衅侮辱带给他的不仅是对世态炎凉的透骨悲哀,更是从愤怒中分泌出来的抗争洪流。

正在一筹莫展时,却发现背后竟站着一个人,鬼影似的贴着他的影子,他吓了一跳,向后一退,“徐,”他慌忙改口,“元,元直……”名字不熟悉,念出来很拗口。

徐庶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儿,一只手在腿上擦了擦:“我……”

诸葛亮镇定下来:“元直怎在此地,真是巧遇。”

“是,是巧遇,我路过,路过……”徐庶说得结结巴巴,他其实早就看见了诸葛亮,中邪了似的跟了诸葛亮一里地,可他没敢说。

诸葛亮“哦”了一声,两个人无话可说,徐庶还在擦手,这次是两只手。

诸葛亮为了打破僵局,没话找话道:“这是庞德公家吗?”

徐庶犹犹豫豫地说:“是……”

诸葛亮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元直与庞公熟稔否?”

徐庶摇摇头:“不认识,庞公高士,为士林之冠,我怎能和他熟稔。”

诸葛亮遗憾地叹了口气,徐庶却察觉出诸葛亮的难处:“孔明寻庞公有事?”

“有事。”诸葛亮不隐瞒。

“有事……哦,那孔明去登门拜访便是。”

诸葛亮苦笑:“谈何容易,我听闻庞公之门非常人能登,像我这等寂寂无闻之士,庞公为何召见?”

徐庶满不在乎地说:“庞公纵是了不起的人物,不就是个人么,见就见了,见着了不会长肉,见不着不会掉肉,孔明顾虑太多!”

诸葛亮先是一愣,忽地笑了:“极妙!果不如此么,不就是见个人么。”他当即下了决心,那些顾虑犹豫担忧被徐庶的三两句话打去了云天之上,徐庶也不好自己留下,只得跟着诸葛亮走到庞家院落前。

院子里只有个锄草的童儿,听见人来了,眼皮也不抬一下,手里握着铁锸一下一下铲入土中。

“请问,”诸葛亮清声道,“庞公在家否?”

童儿懒洋洋地说:“不在。”

诸葛亮问:“他何时回家?”

“不知。”

诸葛亮被噎得半晌无语,他耐住性子,又问道:“相烦告诉在下一声,他去了何地?”

“不知。”回答一样冷漠。

诸葛亮忍了忍:“童子见谅,请一定告诉在下,庞公何时归家?”

童儿把铁锸一顿,不耐烦地说:“你这人真啰唣,庞公去了何地,归来何时关你什么事,他三五个月不回家也是常事,若是兴之所至,三五十年在山里采药访友也未可知,你一直在这喋喋不休作甚。最是讨厌你们这帮文士,动辄腆脸来求庞公点拨品议,想追名逐利去荆州牧府上,快快离开,别腌臜了好风景!”

白白地被个十来岁的少年骂,诸葛亮哭笑不得,徐庶却冲口斥道:“你这娃娃说的什么混账话!我们慕名拜访庞公而已,多问你两句,你便不耐烦,我瞧你这不懂礼数的臭脾气,倒真腌臜了好风景,更污了庞公的名声!”

童儿沉了脸:“咦!你这大叔好没道理,什么叫污了庞公的名声,你倒给我说说清楚!”

徐庶被童儿呼之为“大叔”,心里的火又高了一寸,没好气地说:“远方士子慕名拜访,原是敬仰庞公清望,你一个看门的娃娃本该笑脸相迎,请入内堂就坐,动辄以厉辞待人,以恶言加人,以后谁还敢登门,不是污了庞公名声,又是什么!”

童儿把铁插一丢:“大叔,庞公的门是哪个王八孙子都能随便进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多少学子想登庞公之门,一百人里有十人能登堂入室而已。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就能轻易入内堂就坐。再说了,我也没求你来,是你腆脸要来,受了恶言也是活该!”

徐庶“呸”了一声:“谁稀罕来,有其仆必有其主,我瞧庞德公也是徒有虚名,不过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童儿气极了,正要回骂过去,一个朗然的笑声忽然响起:“说得好,庞德公这老东西可不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么!”

众人循声一看,却见曲径上行来一位四十多岁的长者,一身蜡黄的麻布衣服,手中持一根弯头竹杖,腰带上悬着一只红葫芦。他后面相随一人,五十开外,却是靛蓝麻布衣服,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怀里抱着一只大口袋,两人皆是眉目疏朗,神态潇洒,也不知是哪一方的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