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幼年丧父,遭人生突变(第6/7页)
“母亲,叔父……”诸葛瑾想给他们行礼,却觉得身体里没力气。
冯安递过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吃吧。”
诸葛瑾捧着碗,滋滋的面香钻入脏腑,长久以来被意志力压抑的饥饿撕开了矜持,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稀里呼噜大快朵颐,顷刻间,已是面尽汤干,还将碗沿掉着的几滴汤水舔干净。顾氏看得直淌眼泪,抚着他的头道:“瑾儿,你到底遭了多少罪?”
诸葛瑾把碗筷一放,精神恢复了一些,他从床上滚下来,跪在顾氏面前,哭道:“母亲,儿子险些回不来了!”
顾氏抹着泪花儿,扯起了他:“几个月没有音信,可让我们担心得不成,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你父亲交代,如今可是回来了。”
诸葛玄扶着诸葛瑾重又坐回床,取手绢擦着他脸上的眼泪:“回来就好,你这一路受了不少苦吧。”
提起经历,诸葛瑾不免又红了眼睛,吭吭戚戚地叙述起来:
他自从在洛阳太学收到父亲的丧报,本打算不顾一切千里奔赴,不料洛阳城突起宫变,不得已耽搁了几日,等祸乱平息,他匆匆地收拾行装离开。可还没走到新郑,关东诸侯会盟讨董,再起刀兵,中原顷时战火四起,司州、豫州、兖州、徐州连遭兵燹,归家的途中处处是战场,流寇盗贼也趁机起事,他一路上小心翼翼,还是遭遇盗寇,幸而盗寇怜他是孤弱少年,只抢走了他的行囊,留了他一条命。他失了财货,逼得沿途乞讨,可中原百姓流离,遍地尸骸,无有生民,他常常几天粒米不沾,熬不住了便挖土挖草充饥。好不容易回到奉高,却听说家人迁回阳都,他只好再跋路途,到底是拼着一口硬气,总算是走到了家。
诸葛瑾的这一番叙述才说至一半,昭蕙、昭苏已哭得不行,待诸葛瑾说到他藏在死人堆里躲避乱军,昭苏竟捂着耳朵不敢听了。
诸葛玄怜惜地说:“瑾儿受苦了,好在老天有眼,终能复返家园。”
诸葛瑾微泣道:“我数次几乎撑不下去了,只是想到要回来送父亲一程……”说起父亲,少年满腔的悲情都澎湃了,眼泪再也不能遏制住了,“母亲,叔父,带我去看看父亲,成么?”
诸葛玄长叹,知道诸葛瑾正是仗着孝悌之心才能支撑住这千里跋涉,他扶住诸葛瑾,冯安捧来一套斩衰给诸葛瑾换上,众人簇拥着他去灵堂,诸葛瑾在父亲的灵柩前祭了酒,哭拜了一场。
回来后,诸葛瑾却再也睡不着了,痴痴地盯着天花板,心情越来越沉重。他明明很疲倦,困意却被挤成了僵冷的一团,不能让意识轻松地舒展开去,睡觉真是太奢侈的享受,他的身子虽捂在热乎乎的被褥里,意识还飘在骨骸曝露的战场上,窗外洒入的月光白得瘆人,像那横死荒野的尸体的胳膊。
他听见有人在门外小声地呼喊,他扭过头:“小二?”
诸葛亮把着门,影绰的月光勾勒着他泪痕未干的脸,他犹豫地问:“大哥,我能进来么?”
诸葛瑾轻轻地一笑:“来吧。”
诸葛亮噌噌地跑了进来,他在床边游来游去,不好意思地说:“我和你睡好么?”
诸葛瑾掀开了被子,握住了弟弟的手:“手真凉,快暖一暖。”
诸葛亮蹬腿甩掉了鞋子,利索地钻进了被子,两兄弟彼此依偎着,被褥里的温度渐渐升高了,诸葛亮靠着兄长的肩膀,低低地说:“大哥,我想爹爹了。”
诸葛瑾的泪水瞬时便要涌出,他把脸转过去,一半的泪水落在了枕上,还有一半他用力吞了,黑漆漆的房间里,他让自己的抽泣声融入了没有光亮的黑暗角落。
“大哥,娘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她么?”诸葛亮在兄长肩窝边轻轻地说。
诸葛瑾在黑暗中睁大了回忆的双眸:“记得,娘长得很好看,脾性也好,她可爱笑了,笑起来,就像春天咱家院里开的花,美美的,甜甜的。”
诸葛亮努力回想着,头想得很痛,生母的形象仍然模糊得像一池染了墨的水:“可惜我记不得了,我梦见过她,也看不见她的样子,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不让我看见她?”
“娘最喜欢你了,大妹二妹整日说,娘好偏心,只宠小二,我们都不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