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颁度牒大僚争空额 接谕旨阁老动悲情(第5/6页)

“为何?”

“吕阁老大概有所不知,今年共有五千名和尚聚集京师,来考度牒。”

“怎么有这么多?”

“往常三年颁一次度牒,现改成六年,积下来的人数就多。方才度牒司主事褚墨伦跑来找我,诉说难处,主要是名额太少,难以照顾。”

“照顾,照顾谁呀?”吕调阳不解。

“唉,当今皇上的生母李太后笃信佛教,天底下想当和尚的人就多,还有一些当路政要,有权势的人物,也想借此机会做功德,都写条子到褚墨伦那里要度人出家。”

吕调阳虽然迂板,但也知道度牒发放中的幕后交易。从一开始议这事,他就躲得远远的。他现在的心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张四维既然找上门来,不管怎么着总得搪塞一下,便说:

“首辅让你分管此事,该拿什么主意你就拿呗。”

“褚墨伦的意思是,能否上折恳请皇上增加名额。”

“如此甚好。”

“那么,吕阁老同意如此办理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定夺就是。”

吕调阳一味推委,但既有了这个口风,张四维也就满足了,正欲起身告辞,忽见有人撩起了门帘儿。两人扭头一看,进来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

“啊,是张公公,”张四维站起来一揖,笑道,“自那天在真空寺你代表皇上设宴给首辅饯行,一晃五六天了,都没见着你,这一晌忙些什么,每天早上的云雁功,你还在练吗?”

“练,怎的不练,”张宏顺着做了一个云手大模大样回答,“我早年落下个结肠的毛病,内火重,常常一连几天拉不出屎来,现练了半年云雁功,竟把这毛病给练好了。张阁老,咱劝你也练一练。”

“好,等啥时有空儿,请你来教我。”

张四维说着,打了个拱就要告辞,张宏忙拦住他,道:“张阁老不要走,皇上要奴才来对吕阁老和你传达谕旨。”

张宏一进门就和张四维拉嗑子表示亲热,吕调阳一旁看着心里很不舒服,他早听说张四维同*宦打得火热,这下算是眼见为实。但当他乍一听到“谕旨”二字,便也顾不得再作他想,立马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掸官袖提起袍子就要跪下接旨,张宏伸手将他拦住了,一笑算是表示了敬意,言道:

“吕阁老不必行大礼,皇上着奴才传的是口谕。”

吕调阳便局促地站在那里,张宏瞄着他,用传旨时的那种严肃口音一字一顿说道:

“皇上口谕:说与吕阁老、张阁老知道,元辅张先生离京归乡葬父这三个月内,凡遇各衙门所奏一应大事,你们不得擅自处置。重要奏折要传给元辅看,由他秉断。”

说到这里,吕调阳以为口谕已完,便躬了躬身子,蹙着眉头说道:

“臣吕调阳遵旨。”

“吕阁老,还没有完哪,”张宏接着又道,“第二道谕旨,说与内阁:朕大婚之后,尚未赏赐内臣,着你等知会户部,调银二十万两入内廷宝钞库,钦此。”

“这……”

吕调阳一下子愣住,张宏传旨完毕,没来由地高兴起来,一拍巴掌,盯着吕调阳几乎全白的胡子说道:

“吕阁老,调银子的事万不可耽误,咱们一万多名内侍,都等着皇上的赏赐哪。”

张宏说完朝张四维挤了挤眼,然后高打一拱飘然而去。吕调阳盯着他的背影,忽然一跺脚,怒气冲冲言道:

“皇上大婚,你一个奴才,凭什么得赏银。”

“正因为是奴才,才想着要得赏银呀。”

张四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弄,吕调阳白了他一眼,咕哝道:“皇上这道旨意,考虑欠妥。”

“为何?”张四维问。

“太仓银用于国事,若调去赏赐内臣,岂不变成了皇上的私房钱?”

“是呀,此旨一出,定会招致非议。”

“如此说,不谷须得写一道抗疏。”

“写给谁?”

“写给皇上。”

“吕阁老,葫芦在墙上挂着,您何必非要摘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的第一道口谕,你忘了吗?”

“哦!”

吕调阳好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张四维冷笑一声,悻悻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