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还夙愿李太后礼佛 选替身代皇上出家(第2/4页)

槁木贯珠之意,对女工要求甚严。一时间,只见她们击钟磬、吹匏竹、操琴瑟——同奏则五音谐和,迭奏若空灵出穴。俨然仙乐,又不失皇家气派与典雅。而此时李太后敬香的各殿,经过重新装点,也是流丹炫紫,锦绣错综。那些佛像、悬幛、梁楹与炉尊,若琉璃映彻,水晶洞明;若琥珀光,若珊瑚色;若玛瑙散辉,文彩晃耀;若渊澄而珠朗,若山明而玉润;若翠羽之陆离,若龙章之焱灼;若旄旌孔盖之飘摇,金支翠旗之掩映;若景星庆云之炳焕,紫葩瑶草之斑斓。铃索撞摇,宝轮层叠。瓦鳞比,栏槛纵横;玲珑疏透,神动光溢。置身于这股子天花灿烂的佛国庄严气象之中,本来就雍容华贵不容逼视的李太后,越发显得神采飞扬。李太后拜佛特别认真,不要说在如来佛、欢喜佛、药师佛与观音菩萨面前一律三拜九叩,就连护法韦驮,四大金刚,十八罗汉面前,也必稽首行礼,献上檀香三支。这一趟三大殿的礼佛下来,足有大半个时辰。李太后也有些乏了,便由侍女搀扶着到客堂落座休息。一如与冯保也相陪着进来,李太后给他们赐座。待喝了一小盅从宫中带来的冰镇菊花茶后,李太后命侍女把容儿喊了进来,问她:“容儿,你们方才演奏的,是什么曲子?”

容儿轻轻提起裙子,正要跪下作答,李太后说:“这砖地不比宫中地毯,会弄污你的罗裙,还是坐下答吧。”

容儿蹲了个万福谢过,坐下来答道:“启禀太后,奴婢们演奏的曲牌,叫《善世佛乐》。”

“善世佛乐,唔,这名儿好,也好听。我拜佛多长时辰,你们就演奏了多长时辰,不短哪。”“这是套曲,一共有七支曲子组成。”

“哪七支曲子?”

李太后心情忒好,所以不厌其烦地问下去,容儿只得细细回答:

“这开头的第一支曲子,就叫善世曲,接下来是昭信曲,第三是延慈曲,第四是法喜曲,第五是禅悦曲,第六是遍应曲,最后有一个圆满的收曲,叫善成曲。本来,配合这套善世佛乐,还有一套悦佛舞,用舞女二十人,手上或执香,或执灯,或珠玉,或明水,或青莲花,或冰桃,一起在佛像前载歌载舞。若是舞得好,莲花座上,便会有佛光出现。”

“啊,有这等神奇?”李太后眼神发亮,追问道,“今天,你们为何只是演奏而不起舞呢?”容儿答:“这套善世佛乐也才刚刚排练出来,悦佛舞还来不及排演。”

“啊,”李太后点点头,脸上略呈遗憾之色,“回宫后,你们加紧排演,何时排演好了,再演给我看。”

“奴婢遵太后令旨。”容儿又起身蹲了个万福。

一直坐在旁边静听对话的冯保,这时插进来问道:“王尚仪,请问你这套善世佛乐用的是何处的谱本?”

“就取自宫中教坊司。”

“啊,怎么从来没有听到教坊司演奏。”

“这套曲子是洪武五年,洪武皇帝龙驾亲临蒋山礼佛时,由蒋山寺的僧人度谱创作的。宋濂学士当时躬逢其盛,便在笔记中记下了这次佛会,并将曲谱带回来交给了教坊司。”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奴婢是先读了宋学士的笔记,然后再去教坊司,从那十多只盛谱的大红柜中,找到了这套曲谱。”

“王尚仪不愧是有心人。”冯保口中赞叹,心里头却酸溜溜的。

容儿虽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但对这位笑里藏刀的“内相”向来谨慎有加。她听出冯公公的话中含有讥讽之意,赶紧赔着笑脸答道:

“冯公公的琴艺天下无双,跟您老比起来,我们这班女乐都成了儿戏。今后,还望冯公公多指教才是。”

“王尚仪太谦虚了,方才太后还夸赞你们演奏得好。”

“是演奏得不错,”李太后接过话茬,“容儿,回宫后,让邱得用给你们赏银。”

“谢太后。”

容儿道福谢过,然后知趣地退出。歇了这半会儿,李太后缓过了劲,问冯公公:

“现在该做啥?”

“赠观音。”

冯保说着,朝门口一抬手,立刻就有两名小内侍抬了一个高约四尺的红木匣子进来。在砖地上小心翼翼地放稳,然后打开木匣,那尊藤胎海潮观音像就赫然映入眼帘。以下情形不必细说,一如师傅先是给李太后叩首谢恩,然后让两名小沙弥进来抬起那尊观音请去大士殿落座,一时间,僧众夹道长跪接送,女乐工们再次鼓吹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