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章 两戒尺与扬州游(第3/4页)

唐成从家里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刘里正家开的铺子里,买好东西后便往村学走去。

这时节村学里正在上课,童子们稚嫩的诵书声与外边树上的蝉鸣相应和,竟让唐成有了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

严老夫子在书房,他也没什么变化,虽然是一个人在书房,腰依旧挺的直直的,三伏天里团衫上的布纽也依旧结的整整齐齐。

“老师,学生看您来了。”唐成边放着手上的东西边道:“上回回来时赶得不巧,老师您正有事去了也没见着。”

严老夫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恩,坐下说话吧。”

看着严老夫子挺的直直的腰,在他对面胡凳上坐下的唐成也只能把腰板儿挺的直直的。

哎!这样坐着真是累呀!

“最近课业如何了?”

严老夫子问话的内容甚至语气都跟以前没什么变化,直让唐成恍然间似乎回到了没去县学前的日子,当下收了脸上的笑容,端肃着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这些日子的功课。

严老夫子静静听完后,就按他说的内容出了几道考校题目,四书里面的内容唐成回答的倒是不错,但到县学里正在教授的《尚书》时,唐成不免卡了几回壳儿。

自从去年开始上村学以来,唐成在严老夫子的考校面前表现的一直不错,像眼前这种卡壳儿的情况实是前所未有,更别说现在的他还到了县学。

跟老师许久未见,见面就出现这样的情况,唐成着实是尴尬,哎!只怪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而严老夫子出的题目又着实太冷偏了些。

“当日老夫确是力主你进县学。”沉吟了片刻后,严老夫子中正端凝的声音响起道:“不过现在看来却是错了。”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成诧异地看着严老夫子。

“你天资颖悟,又知勤力,若能一心向学,则于学术一途上实是大堪造就,当日老夫力主你前往县学正是希望你能打牢根底。”言至此处,历来心志坚毅的严老夫子竟然叹了口气,“孰知你甫入县学便诸事缠身,似这般忙忙碌碌下还习得什么书,做得什么学问?”

严老夫子说到最后两句时,言语里已带上了浓浓的愠怒之意。

当下唐成既觉惭愧,却又感激严老夫子对他的用心。因准备将来要参加科举,所以唐成对习书没什么意见,但要说到做学问,不管是经学还是训诂之学都是在故纸堆里用功,他对此实在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但这话却还不能跟严老夫子说,否则他真不怀疑老夫子能立时把他从屋里撵出去。

时空隔着一千三百年来,唐成与严老夫子之间对于做学问的态度迥然两样,这种态度的差异根源于思想的不同,实是没法解释和说明清楚的问题。

片刻后,严老夫子的声音又响起道:“县学里讲《五经》虽然也有诸家解经,但主要也是着眼于基础,这个便是我也教得,看你如今这情形,莫如便辞了县学回来随我习诵《五经》如何?”

唐成再也料不到老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辞了县学回来,那岂不是说连县衙里的职司也得辞了?这……怎么可能?

但要拒绝的话又该怎么说?严老夫子这意思分明是要授其衣钵,将此生的最后心血尽数花费在他这个学生身上,面对这份拳拳心意,又该怎么说才能不让他老人家伤心?

正在唐成心下踯躅,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时候,严老夫子已通过他的表情看出了答案,“罢了,你若不愿也就罢了。”老夫子说完话的这声长叹只有说不尽的失望与苍凉!

“老师,我……”心中一热的唐成几乎要脱口答应了,话到嘴边才总算拼命忍住。

“罢了,你不用再说了。”严老夫子站起身来,往屋里的书架边走去,边走边道:“似你这般年纪想出仕也没什么,只是不经科举之路,于仕宦途中注定只能沉沦下僚,若要科举,天下英才如此之多,那功名又岂能幸得?”

“学生此后一定加倍努力。”除了这句之外,唐成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若能如此自然最好。”从书架前回来的严老夫子手上拿了两件物事,一册书卷并一柄戒尺,先将书卷放于一边儿后,严老夫子手持戒尺到了唐成面前,“伸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