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战 六 怪僧识势(第4/6页)

随风缓缓摇了摇头,道:“就算我去拜访,他也不会说出真心话。”

“我再问一问:你知我家和关白的关系吗?”

“表面上看,是你们与上州的真田昌幸不和。秀吉赐给真田昌幸的奈胡桃城是从北条氏夺去的,但实际矛盾并不加此——在于你们是否愿意应秀吉之召上京。说起来,只是小小意气罢了。”

“意气?北条氏五代统领关东,怎可轻易向秀吉低头?”

“这并非向秀吉投降,而是成为天子家臣,为了海内统一,听从皇室的命令。这么一想,就不难释怀了。看来北条氏见识不足啊。”

“见识不足?”

“不错。你们有伊豆韭山的氏规先生、武藏岩规的氏房先生,却为何不在四月天皇驾临聚乐第时进京?那些关心北条氏、憎恶战争的人有心规劝你们,然而你们不肯进京,埋首于战备,背上了破坏天下太平气象之恶名。背负恶名打仗的人最为愚蠢,只看到了兵力强弱,而忽略了民心所向。”

“氏直!”氏政终于忍不住了,对儿子道,“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这厮定是敌人派来乱我军心的奸细!”

“哦,大人您是这样认为的?”随风又柔和地笑了笑,“那贫僧闭嘴便是。”

“押走!”氏政气得双肩乱颤,喝道,“押下去,把他放了,随他去哪里。”

“等等!”氏直看着随风,犹豫不决道,“他真如父亲所说,是敌人派来的奸细?这个家伙不好对付,放了他,日后必无宁日,不如杀了他!”氏直冷冷地,一直注视着随风的表情。

随风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一如既往,满面微笑。若他果真是个奸细,实在是个胆大心细、有着铁石意志的僧侣。氏直不寒而栗。

氏政也道:“说起来,他能在我们父子面前如此说话,绝非常人。为日后想,确应杀了他。”

氏直闻言,性急地叫了起来:“源三郎,杀了他!”

“是。”久野源三郎拿着刀,走到院中。随风仍然坐在那里,面带微笑看着这对父子。源三郎走近,嗖地拔出大刀。日头西斛,白刃反射出耀眼的光,照在随风脸上。随风却笑了起来。

“有何好笑?你可有遗言?”氏直觉得全身僵硬,舌头也有些打结。

随风缓缓摇摇头,“没甚好说的。对于丧心病狂之人,讲什么都无用。”源三郎举起刀。

“等等!等一下,源三郎!”氏直急忙喝道,“我来杀他!此处染上血污恐有不吉。把他拖到马场去。我要亲手宰了他!”

随风像是早已料到一般,缓缓站了起来。

“拖走!去马场。”氏直喊道,自己下到院里,“源三郎,你留在父亲身边。”

氏政微微偏着头,却无异议。

氏直走出木门,背后传来父亲对源三郎说话的声音:“左京大夫也变得爽快了呢。”

氏直心道,看来他们真以为我会杀了随风。山中的树叶渐渐变红,氏直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出了大门,朝开满樱花的马场走去。

押解的步卒停了下来。氏直道:“把绳子解开。捆着杀了他,不算什么荣耀。”

“哈哈。怎么样,明白‘位’的不同了吧?随风还是不会被你杀掉。贫僧虽是一介游僧,口无遮拦,却能看出对方是否有杀气。”

绳子解开以后,随风揉揉手腕,抬头看着氏直。他眼里完全没有恶意,就像孩子般柔和。

“你已看出我把你带到这里,是为了救你?”

随风点点头:“若你真想杀我,我自是败了。我没有害人之心,就不会激起对方的杀气。若非如此,说明我修行不到。”

“……”

“北条大人,昔日贫僧曾被人称为喧哗的随风,因为贫僧所到之处,必定引起喧哗和流血。”

氏直如石像般动也不动,连眼睛都好似忘了眨。

“那个时候,就连街上的行人,都故意挑衅我。去寺庙和大名家,僧兵和侍卫都冲我来……贫僧深以为耻,便重新修行,大人可明白?”

“……”

“如心存斗志,也会激起对方的斗志;如大发脾气,对方也不会冷静,所以必须向对手示好。一旦坦诚相待,对方就不会存有戒心,就能听你说话。这是贫僧花了十五年才悟出的道理,以此无论我如何多嘴,也不会激起入的反感。既然大人特意把贫僧送到这里,贫僧就再告诉大人一事,以表谢意。”随风眯起眼睛,“最近大坂会派使者过来,贫僧甚为了解此人,是个和尚,叫妙音院,跟秀吉交情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