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令人惊叹的阵列(第5/6页)

双方的指挥官似乎都过高估计了各自火炮给敌人造成的杀伤,而这种错谬在当时并非鲜见。据瓦内加斯船长估计,西班牙人在海峡中的四场战斗过后的伤亡总数为死者 167 人、伤者 241 人。这当然没有将“圣萨尔瓦多”号爆炸时伤亡的 150 人以及因“罗萨利奥圣母”号被俘损失的大约 400 人计算在内。但即使加上这两个数字,对于一支实际可作战人员超过 2 万的大军而言,这样的折损率也并不特别刺眼。瓦内加斯船长似乎专职负责统计舰队官方通报的伤亡人数,并且尽职尽责,他的估算无疑由于两点原因而过低了些。第一,伤者只有沦为残疾人时才会记录在案;第二,西班牙的船长们就像 16 世纪的所有船长一样,在报告阵亡人数时不情不愿,只要死者的名字仍然登记在册,船长就可以支取死者的薪俸。“人寿已尽,薪俸无止。”同一场战役期间,在提到英军的情况时,伯利厌倦地如是写道。

西班牙人纪律严明,且瓦内加斯还可以亲身参与调查统计,在这两点优势下,倘若连他都不能拿到精确的伤亡名单,那么这段时间内英国舰队得出的各种敌军伤亡评估也就无一可信了。而且如果西班牙人的炮击真像多数报道中描述的那样,大都徒劳无效,霍华德便无法为他没能拉近作战距离寻找借口。不过有一点看上去可以确定,英国人在前四场战斗中的伤亡要远远低于西班牙人,也许只有后者的一半或者比一半略多。两军在另一方面情况相似,尽管双方都有船只损失了帆桁和小型缆索,但没有一艘船曾因为炮火轰击而失去桅杆,或者由于严重损毁而不得不脱离战队超过一天的时间。

有两个因素共同导致了这场炮战何以雷声大雨点小。第一,在如何配合舰队的作战行动使用重型火炮上,所有人都欠缺经验。无论英国人还是西班牙人都错误地相信,在长重炮、半长重炮等远程武器上占有显著优势的舰队,可以待在最大射程的边缘位置,将敌方舰队轰成碎片,而自身则毫无危险。结果表明,事实未必如此。在 300 到 700 码的距离上,想要用 16 世纪的长重炮或半长重炮击穿一艘盖伦帆船或者任何其他结实的大型战舰,基本上不可能如愿,即使真的得偿所愿,也只能在目标身上造成一个小小的孔洞而已,很快就会被某一名警觉的船员堵上。实践证明,若想以这样的方式击沉一艘船,将会是一个冗长的过程。战术家们日后会认识到,只有使用火力尽可能强大的重型火炮在尽可能近的射程内舷炮齐发,才能在舰队作战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另外,双方的火炮射击水准也一定会让人沮丧透顶。16 世纪的船载火炮很难瞄准目标,也不确定是否能够正常发射,在 50 码距离上显得无关紧要的误差,在 500 码上就意味着完全脱靶。不过在经过像样的训练后,双方炮手的射术都应当会大幅提高。可是无敌舰队中多数所谓受过训练的炮手,从来没有在舰船的甲板上演练过,而尽管英国人中有一些技艺精湛的海军炮手,他们的人数也并不充足。西班牙人十分歆羡英国人发动火炮的速率,却对他们的射击精度只字未提。在英国人中,类似霍华德这样的业余人士也许会为本国海军炮手的表现喝彩,但像威廉·托马斯这样见多识广的老兵则只会感到震惊。“造成这一切的是我们自己的罪过,此外还能说些什么呢?”战斗过后他在致伯利的信中写道,“耗费的火药、炮弹如此之多,作战时间如此之长,相比之下,给敌人造成的伤害却那么微不足道。”可是即便如此,英格兰炮手还是比西班牙炮手技高一筹。在海峡中激战一周后,西班牙人才是两支舰队中损失更加惨痛的那一方。

让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忧形于色的还不是舰队所受到的损失,而是眼看全军即将驶出海峡,进入北海,却还没有与帕尔马约定会合的时间和地点。此时大抵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当无敌舰队在周六下午较晚时分逐渐行近加莱锚地时,全军猝然收帆,在惊如雷霆的铁索绞动声中抛锚。这真是聪明的举措,如此一来便有很大机会让英国人措手不及,在海风和浪潮的推动下不得不继续沿着同一方向向前驶去,从而丢掉风向优势。但是,英国人也许早就在等待公爵发送信号了。赶在西班牙人停止释放缆绳前,英国人已经开始抛锚,两支停泊不前的舰队就此在加莱的峭壁附近相互凝视,只隔着长重炮射程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