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大案的正面与侧面(第5/8页)
毕竟“谋反”不是闹着玩的小事情,需要有充足的参与人员,需要付出高昂的成本,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朱元璋之所以花费大力气将胡惟庸谋反的罪名坐实,就是为了能够将更多的帝国官员牵扯进来。就连领到“免死金牌”的李善长最后也没有逃脱,直到搭上性命才算了结。
从洪武十一年朱元璋当着六部官员的面训话以后,原来在中书省统辖下的六部,就此获得了越过中书省直接向皇帝汇报工作的权力,这给朝政带来了不小的混乱。
一个体制里,一对一的单线管理是最简单,放到大明朝就成了皇帝——中书省——六部。
按制度来说,六部还是属于中书省的管辖范围,六部的尚书们应该对胡惟庸负责;但是朱元璋的意思是,六部可以直接给自己打报告。这样的话,在六部尚书的管理和使用上,就陷入了双线模式。在君臣齐心、意见统一的时候还能够保持政务畅通,如果皇权与相权发生顶牛,事情就会比较麻烦。
尚书任何事情都不能瞒着皇帝,因为毕竟皇帝才是真正的帝国一把手;但是他又不能不上报中书省,皇帝批阅过的条子,最后还得交由中书省来发布,无论如何是绕不过中书省这一关的。如此一来,帝国的权力运行就变成了多头管理,这可苦了那些奔波于皇帝和宰相之间的六部官员。如此繁复的权力程序让他们疲于奔命,往往会造成一些常识性的错误。
朱元璋也看到了权力运行中存在的弊端,他早就有心在帝国官场掀起一场革命,但苦于找不到革命的突破口。
朱元璋的这场革命终于在洪武十二年(1379年)正式爆发了。这一年的九月,位于今天越南东南部地区的占城国来使进贡。按照帝国的外交程序,中书省应该在接到这种外交大事的第一时间上报皇帝。但实际情况却是,朱元璋并没有按照正常程序从中书省或是礼部那里得到消息。
消息是出宫办事的宦官带回来的,由于无人接待,占城国使者连宫门都没有找到,由于语言不通,只好流落街头。朱元璋勃然大怒:“我堂堂大明居然如此对待番邦小国的外交使者,如果传扬出去将有辱我大国声威。”
朱元璋当即传唤中书省的两个江湖大佬胡惟庸和汪广洋,责问他们占城国来使事关国体,为何隐瞒不报。
胡惟庸和汪广洋在这件事上的表现大相径庭,一个急于推卸责任,一个茫然无措。
洪武九年(1376年),汪广洋发动了对李善长的弹劾。这是汪广洋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由此可见汪广洋最初还是想在帝国的权力场上有所作为的,不然他不会公然挑衅前丞相李善长的权威。
弹劾虽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但是汪广洋在面对李善长时所表现出来的大无畏精神,还是博得了朱元璋的赏识。可是汪广洋并不是一个越挫越勇的人,弹劾李善长失败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虽然事后朱元璋将其重新放入中书省,但他的心性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蜕变。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是逆境造就了人,困境磨炼了人。汪广洋既无意再去困境里磨炼,也无意参与到这场权力斗争中。在多年的宦海生涯中,最初的政治理想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从汪广洋进入中书省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朱元璋在帝国权力系统中的影响无处不在,而他也正在被朱元璋当枪使。自己当初能够挑战李善长,那么以后也可能站出来挑战胡惟庸,朱元璋看中他的正是他身上所具备的“勇气”。
他是一颗棋子,朱元璋的目的就是靠他来盘活中书省这盘棋,借以削夺相权。
这个发现让汪广洋感到莫名的惶恐与失落,他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很多时候只能靠酒精的麻醉才能够让自己安定下来。
汪广洋对于中书省二把手的这份工作失去了耐心和勇气,任由胡惟庸为所欲为。对于占城国来使这件重大的外交事故,汪广洋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在朱元璋问起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跪在那里支支吾吾,磕头如捣蒜。
胡惟庸辩解说这种事情一向都是由礼部负责,都是礼部惹的祸,与中书省无关。
面对胡惟庸的狡辩,朱元璋找来礼部官员和两位宰相当面对质。礼部官员面对帝国两大宰相毫无惧色,说这件事已经给中书省打过报告,没有上奏朱元璋是中书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