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莫扎特服务德国帝国主义(第10/18页)
然而,即便法郎克有着凌云壮志,克拉科夫的莫扎特庆祝活动根本无法媲美布拉格甚至布尔诺的活动。也许是因为德语剧院资源有限,它无法上演一部完整的莫扎特歌剧,而只能上演几出轻松的芭蕾(《无关紧要》以及《弦乐小夜曲》的编舞版),再加几段歌剧咏叹调。类似的大众演出还有另一场声乐音乐会,在名称不详的“党卫军和警察剧院”上演。音乐节还包括一场必需的宣传讲座,题为“莫扎特的日耳曼信息”,由埃里希·瓦伦丁在德意志东方工作研究会(Institute of German Work in the East)主讲。和维也纳莫扎特周相似,克拉科夫的节目是一场《安魂曲》的演出,由管风琴家弗里茨·卢布里希(Fritz Lubrich)指挥总政府爱乐乐团演奏,一个来自卡托维兹的大型合唱团也加盟演出。从《华沙时报》发表的评论看,《安魂曲》给了听众特别深刻的印象,合唱团的演唱“音量大得难以置信”,卢布里希表达出音乐里的每一份情感。[511]
华沙举办了为期五天的莫扎特音乐节,除《安魂曲》外,节目大多照搬克拉科夫的演出。但伦堡的节庆则有特别的意义。纳粹新近拿下这座加里西亚都城,视其为东线的最后一个欧洲城市。开幕音乐会在一个赌场举行,由柏林国家歌剧院四重奏和常驻慕尼黑的羽管键琴家尤丽娅·门茨(Julia Menz)演出。阿尔伯特·多沙伊德(Albert Dorscheid)在乐评中强调说:“在其他地区,未来文化发展的场馆均已有安排,德意志精神生活将具备一定规模。而在加里西亚及其都城伦堡,这些事仍处在初级阶段。”多沙伊德还说:“也许在这个遥远的地方,人们还无法如此深切而真诚地纪念德国音乐家莫扎特,因为不到半年前,这里还是布尔什维克艺术观的天下。”[512]
诗人、剧作家艾伯哈特·沃尔夫冈·莫勒(Eberhard Wolfgang Möller)刚从东部前线回国时,恰好能在开幕音乐会上特别亮相。他做了纪念莫扎特的即兴演讲,主题明确。他沿袭冯·席拉赫和戈培尔在维也纳的莫扎特演讲中提出的观点,把莫扎特在生前进行的勇敢而孤独的斗争和当前的斗争联系起来,宣称这位作曲家是“艺术的士兵”——这是“我们今天所认识的”莫扎特的新形象。[513]
总体而言,《华沙日报》上刊载的克拉科夫莫扎特音乐节乐评对节日的政治、军事背景鲜有提及。但在更接近前线的伦堡,对这些现实就无法视而不见了。这一点在该市莫扎特音乐节的终场音乐会就有所显现。音乐会在伦堡技术学院礼堂举行,由一个由柏林音乐学院的学生组成的室内乐团献演,弗里茨·施泰因(Fritz Stein)指挥。观众大多是急于被送回家乡的伤兵。这种情境对欣赏莫扎特的音乐是无益的,特别是,士兵们似乎是被强制要求来观赏音乐会的。还有一个困难——根据维尔纳·施勒特(Werner Schröter)在《华沙时报》的乐评——是乐手们从柏林远道而来,一路上天气恶劣,他们已经疲态尽显。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当这个大多由女性乐手组成的乐团走进会场时,士兵们一下子精神高涨。施泰因也说了几句话缓和气氛。施勒特认为,出现这种气氛变化,不仅是因为异性的存在令人愉悦,也是因为对莫扎特音乐的共同的喜爱。[514]
此后,在德占期,波兰并未出现关注莫扎特甚于其他德国作曲家的情况。不过,莫扎特的艺术被德国人挪用为在东线鼓舞士气、重整旗鼓的工具。1944年初,《维也纳费加罗》发表了一篇埃里克·韦尔巴(Erik Werba)撰写的评论,评的是东方广播集团(Sendegruppe Ostland)播出的一场莫扎特《安魂曲》。这场演出于1943年12月12日在明斯克的东方德语剧院(German Theatre of the East)举行,观众中有1200名士兵和“东部前线的文化先锋”。韦尔巴将其描述为“在阴沉灰暗的时刻对光明的纪念”[515]。所谓“阴沉灰暗”指的是在白俄罗斯日益增长的德军伤亡。这场演出就是纪念他们的。韦尔巴也许不知道,在此前一周有一个更“阴沉灰暗”的时刻:明斯克的最后一批犹太儿童被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
莫扎特在法国
德军于1940年6月开进巴黎。占领者即刻开始强行干涉法国首都的日常生活。为达到这个目的,戈培尔的宣传部成立了宣传连(Propaganda-Staffel),以接管媒体和文化事务。但同年8月,里宾特洛甫(Joachim von Ribbentrop)任命奥托·阿贝茨为德国驻法国大使,文化事务也成为阿贝茨的负责领域。阿贝茨虽然推行无情的种族净化政策,和德国警察及盖世太保合作,收缴犹太人艺术收藏,查禁不可接受的文学作品等等,但他比戈培尔更关心建立两国之间建设性合作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