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福建事变爆发与国共的应对(第5/11页)
中共的这一系列行动得到共产国际的支持,1934年1月2日,共产国际提出:“你们的部队应该避开蒋介石的进攻部队,在迅速重新部署后,从北面和南面同时打击进攻19路军的蒋介石部队的侧翼和后方,最好是在它们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148]就中共而言,维持十九路军这一反蒋力量的存在,是一种符合其利益的常识判断,罗明回忆,事变后他被派往厦门、福州“传达中央对闽变的指示,即军事上联合,帮助他”。[149]而蒋介石也报告:“最近赤匪因得闽方接济,并为牵制策应闽方及实行联成一片起见,突以伪第一军团向我崇仁、宜黄一带进犯,并以伪军第三、五、七各军团,集合全力,分向我黎川、金溪一带进犯,对我冀作中央突破及右翼迂回之企图。”[150]国民党浙江省政府则注意到:“赣东赤匪乘中央军进迫闽垣之际,迭犯浙赣边境,企图牵制我方兵力,截断我后方联络。”[151]
虽然红军受命骚扰入闽的国民党军,但要以实力代价为十九路军在闽北阻挡国民党军,也为中共中央所不取。在国民党军兵力居绝对优势情况下,红军要独力担起阻止国民党军入闽重任其实并不现实,何况,本在闽北的十九路军主力也在后撤。因此,虽然王明在事变后不久曾批评中共中央没有意识到:
问题的中心不在于我们红军愿意不愿意接受蒋介石这个打击,而问题的实质是在于:或者红军和十九路军一起来击退蒋介石的力量,或者是蒋介石先打败我们的同盟军——十九路军,然后再集中一切力量来打击我们的红军。[152]
但这究竟是事后诸葛亮之言。事变当时,中共和十九路军对双方的军事合作都没有充分的准备,对军事形势的发展也难有全盘的计划,在国民党军十几个师压迫下,中共即使勉为其难,效果也难以臆测,何况,国民党方面还观察到:“伪一、三、五等军团被我痛剿,迭受叵剧,喘息未定。”[153]这虽然不无自夸之嫌,但红军自第五次反“围剿”以来连遭失利、军力受创、亟需休整确也属实。[154]
更重要的,事变发动后,中共和十九路军间在联合作战问题上,始终没有达成协议。潘汉年回忆:“在福州,蔡廷锴向自己的指挥部示意,有苏维埃政府的全权代表在这里,但同时他却不让师长们直接同我交谈。”[155]蔡廷锴既希望借助中共及其背后的苏联力量,又对中共不无防范担心的微妙心理,于此显露无遗。对于福建方面的联共之举,闽方许多中高级将领也缺乏心理准备。十九路军与红军曾多次交手,就在事变发动前几个月,红军东路军还在与之作战,官兵中有一定的敌视心理。在事变前蔡廷锴主持的动员会上,许多将领“对同红军和平相处,对反对南京政府之事一无表示”,部分将领则“在政治上不同意即行反蒋,也不同意与红军合作”。[156]一些团长明确提出:“十九路军历来是反共的,为什么要和共产党合作?”[157]这反映了相当部分中高级干部的看法。曾任福建省政府委员的林知渊评判:“他们即使和中共合作成功,也只是貌合神离,只求各保边境,互不侵犯,并没有想到要进一步联合行动,统一作战。”[158]这一说法颇中肯綮。至于发动事变的陈铭枢则“过于不重实在军事,毫无打仗准备”。[159]在福建人民政府参与机要的麦朝枢回忆,12月底,中共电告闽方,蒋军两个师东向闽境推进,陈铭枢得知情况后表示:“江西境内有红军,当可以把蒋军击退,不必顾虑。”而在麦看来,“十九路军和红军合作的具体条件还没有订定,红军实在没有代我们挡击蒋军的义务,我们为什么不派兵警备呢?”[160]麦朝枢的这一疑问其实相当可以说明问题,当十九路军自身已在选择从闽西北后撤时,和其并无约定的中共确无代十九路军牺牲之理。
虽然中共对全力支持十九路军心存疑虑,但是,完全放任国民党军进攻十九路军也不符合中共利益。中共虽未选择以主力在闽赣边境与国民党军作战,但中革军委却谋划了一个更大更全面的战略构想:将中央苏区红军编为东方军、中央军和西方军,准备分路作战。红五、七军团编为东方军,在福建建宁、泰宁、邵武、光泽一带展开游击战争,钳制东线国民党军,“侧击向资溪、光泽运动中敌人的中央纵队”;红九军团编为中央军,在东方军左翼活动,防止江西方面国民党军进入苏区纵深;主力部队红一、三军团编为西方军,挺进到永丰地区活动,“从左翼绕至蒋介石军之后方,就是说渡过赣江由西向九江南昌进攻,以协同第十九路军前后夹攻”。[161]在中革军委看来,该计划既避开了以红军主力在闽西北直接与国民党入闽军决战,从而为十九路军火中取栗,成为其掩护部队的结果,在北线“敌人最弱的地位”主动出击,又不无围魏救赵之意,客观上帮助了十九路军;同时还可抓住国民党军东移机会,使中央苏区“打通与基本区域的联系”即湘赣苏区的联系,进一步在北线打开缺口,北出昌、九,全面打乱国民党军部署,争取战略主动,壮大自身。[162]不失为一石三鸟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