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资产阶级世界(第10/13页)

从书本上学来的知识固然宝贵,但其性质是学问;而从实际生活中累积起来的经验,其性质是智慧;一小块智慧的价值比一大堆学问大得多。[31]

然而只要简单地在道德高尚与低下之间画条线,便足以将“受人尊敬的人”与满身酒气、放荡不羁的劳工大众区分开来。虽然这种简单的划分已经无法长期采纳下去,因为古老的美德在成功的富有资产阶级身上已经看不到了。节欲寡欢、埋头苦干的古训对19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美国百万富翁来说已不适用了;甚至对富有的制造商也不适用了,不论他们是否已经隐居山林;对他们身为“食利者”的亲戚也不适用;对抱有下述理想的人也不适用(我们暂且援引罗斯金的话):

那(生活)就应该在轻松愉快、恬静的世上度过,地下到处是铁和煤。在这轻松愉快的世界有栋漂亮的大楼……有座规模适中的公园;院里有个大的花园,有几个温室;有辆令人愉快的马车从灌木丛中驰过。这栋大楼里住着……英国绅士、他那温文尔雅的妻子和他温馨的全家。他随时都能赠送珠宝首饰给妻子,总能为女儿购买美丽的舞会礼服,为儿子购买猎犬,他自己则总能去苏格兰高地打猎。[32]

因而资产阶级优越感有了新的理论。新理论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对19世纪资产阶级世界观的影响很大。优越性是物竞天择的结果,是通过遗传留下来的(见第十四章)。资产阶级如果不是不同种类的人,那么至少也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是人类进化到了更高阶段的人,与低级阶段的人截然不同,低级阶段的人还处于历史和文化的幼儿期,顶多是青春期。

从主人到主人血统只有一步之遥。然而,资产阶级作为一个族别,他们的主宰权,他们无可置疑的优越性就不仅意味着要有低人一等的人,而且意味着这些人最好承认并甘当低人一等的人,就像男人与女人的关系一样(男女关系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资产阶级的世界观)。工人就像女人一样,应该是忠心耿耿,老实听话,而且知足。如果工人心怀鬼胎,图谋不轨,那一定是因为资本主义社会里有个关键人物,有个“外来的鼓动者”作祟。行业工会会员可能是最好的工人,是最聪明、技术最高的工人,这是有目共睹、再清楚不过的事,但他们却无法看穿那位好逸恶劳,以剥削工人为业的“外来鼓动者”散布的鬼话。“工人的行为令人遗憾,”1869年法国一位矿主谈及疯狂镇压罢工时这样写道,这些罢工左拉在《萌芽》(Germinal )一书中已给我们做了生动描述,“但我们必须承认工人只是鼓动者的野蛮工具而已。”[33] 更准确地说,正在开展活动的工人阶级斗士或谓潜在的领袖就一定是“鼓动者”,因为他无法归入顺从、听话、干瘪无趣、愚蠢迟钝的人群之列。矿主对此也完全了解。“我知道他是受人尊重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他关进监狱。把麻木不仁、不知不觉的人关进监狱根本毫无用处。”1859年锡顿德勒沃尔(Seaton Delaval)的矿工罢工,九个最正直的矿工被捕,坐了两个月的牢,然而他们都是反对罢工的,他们九个人都是滴酒不沾的正派人士,其中六人是循道宗成员,六人中又有两人是该教会的宣讲师。[34]

这种态度表明了下列决心:只要下等阶层不自动脱离他们潜在的领导人,而且企图爬向中下阶层,就应开除他们。这也说明他们已具有相当信心。19世纪30年代的厂主已离我们很远了。他们那时如坐针毡,时刻担心爆发类似奴隶造反的乱子(见《革命的年代》,从引言到第十一章)。如今的工厂主认为共产主义正在某处潜伏着,一旦雇主任意雇工、任意开除工人的绝对权利受到限制,共产主义便会冒出来。因此他们在谈论共产主义时,指的不是社会革命,而是他们的财产权和统治权将不具有绝对性,而一旦他们的财产权可以被合法地干涉,那么资本主义社会就会崩溃毁灭了。[35] 所以当社会革命的幽灵再次闯入信心十足的资本主义世界时,资本主义世界发出的恐惧、仇恨之声便更加歇斯底里。血洗巴黎公社(见第九章)证明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