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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70年代下半期的严肃的外行观察家,对于当时正在孕育或正在产生的科技革命究竟投入了多大的注意力?这时候,正在酝酿或推出的科技变革包括各种涡轮机和内燃机,电话、留声机和白炽电灯泡(这些都刚发明),汽车[19世纪80年代,戴姆勒(Daimler)和本茨(Benz)让它投入使用]以及19世纪90年代出产或制造中的电影放映机、飞行器和无线电报。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观察家已期待并预测到与电力、摄影和化学合成这些他们所熟悉的方面有关的重要进展。而他们对于科技应该可以发明机动引擎使道路运输机械化这个明显而迫切的问题得以解决一事,也不会感到诧异。我们不能指望他们能够预先想到无线电波和放射性,但他们必定曾经臆测到人能飞上天这件事(人类何时不做此臆想),而由于这个时代科技上的乐观主义,他们也必然相信它有实现的一天。当时的人们的确对于新发明如饥似渴,越是戏剧化的发明便越受欢迎。1876年爱迪生(T. A. Edison)在美国新泽西州(New Jersey)的门罗公园(Menlo Park)建立了或许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座私人实验室,当他在1877年推出第一部留声机时,顿时成为美国人的大众英雄。然而尽管如此,任何观察家都绝不会预料到这些新发明对消费者社会所造成的实际改变。因为,除了美国以外,这个问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尚未引起相当的注意。

因此,进步的最明显表现是在“已开发”世界的物质生产方面和快速而广泛的交流方面。这类进步所带来的巨大财富在19世纪70年代,肯定尚未给亚洲、非洲以及除南端以外的拉丁美洲的绝大多数居民带来好处。我们也不清楚它为南欧各半岛或帝俄大半居民到底带来了多大好处。即使在“已开发”世界,利益的分配也非常不平均。根据法国官方对19世纪70年代法兰西共和国丧葬的分类,有3.5%为富人,13%—14%为中产阶级,82%—83%为劳工阶级(参见《资本的年代》第十二章)。不过,我们也很难否认这些地区的平民境遇的确有一些改进。在某些国家中,每一代人平均身高的递增情形在1880年前便已开始,但是那时并不普遍,而且比起1880年后的情况,当时的改善也微乎其微。(营养绝对是人类身高增加的决定性因素。)[16] 1880年时,人们的平均寿命还相当短:在主要的“已开发”地区是43—45岁,德国在40岁以下,而在斯堪的纳维亚则在48—50岁之间。[17] (20世纪60年代,这些国家的平均寿命大约是70岁。)虽然对这个数字影响最大的婴儿死亡率此时正开始明显下降,但是整体而言,19世纪的平均寿命确实是呈上升趋势。

简而言之,即使是在欧洲的“已开发”地区,穷人的最高希望或许仍是拥有一份足以糊口的收入、一片遮风挡雨的屋顶和一件足以御寒的衣服,尤其是在其生命周期最脆弱的时刻,亦即当夫妇俩的子女尚不能谋生,以及当他们进入老年之际。在欧洲的“已开发”地区,人们不再以为自己真的会挨饿。甚至在西班牙,最后一次饥荒也在19世纪60年代便告结束。然而,在俄国,饥荒仍然是生活中的重要危机:迟至1890—1891年,俄国还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饥荒。在日后所谓的“第三世界”当中,饥荒仍然不时可见。相当比例的富裕农民确实正在出现,而在某些国家中,也有一部分“值得尊敬的”技术工人或手工艺人能有多余的金钱,购买生活必需品以外的物品。但是,实际上,企业家和商人所瞄准的市场对象,仍是具有中等收入的人。当时在供销上最值得注意的创新,乃是始自法国、美国和英国,并已渗透到德国的百货公司。波马舍百货公司(Bon Marché)、惠特利万国百货商店(Whiteley’s Universal Emporium)、华纳梅克百货公司(Wanamakers),其顾客对象都不是劳工阶级。拥有众多顾客的美国,已经在筹划以中等价格货物为主的大众市场,但是即使在美国,贫民的大众市场(“廉价”市场)还是少数小企业的专利,这些小企业认为迎合贫民是有利可图的。现代的大量生产和大众消费经济尚未到来。不过,为期不远了。

在当时人们还喜欢称为“道德统计学”的那些领域,进步似乎也是明显的。具备读写能力的人数显然在增加。在拿破仑战争爆发之初,每一个英国居民每年大约寄两封信,但是到了19世纪80年代上半叶,却增加到42封,这不是文明进步的指标吗?1880年时,美国每月发行1.86亿份报纸杂志,而1788年时却只发行33万份,这不也是文明进步的指数吗?1880年时,参加英国各种学会进修科学的人数或许是4.5万人,大约比50年前多了15倍,这又是不是文明进步的指标呢?[18] 无疑,若以十分可疑的犯罪统计数字,和那些希望(很多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希望)谴责非婚姻性行为的人随便猜度出来的道德品质来看,自然会显示出较不确定或较不令人满意的趋势。但是,在那个时期,“先进”国家中随处可见自由立宪制度和民主趋向,这能不能视为与当代不寻常的科学和物质胜利互补的道德改进迹象?英国国教主教和历史学家曼德尔·克赖顿(Mandell Creighton)宣称:“我们一定要假定人类事物已在进步当中,正如向来撰写历史所根据的科学假设一样。”[19] 当时有多少人会不赞成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