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劳动贫民(第3/9页)

在社会行为的各种扭曲形式之间,有一点是共同的,而且恰好都与“自助”有关。这些形式都是逃脱贫民劳工命运的企图,或者至多是接受或忘记贫困和羞辱的企图。那些相信来世的人、酒鬼、小偷小摸、精神病患者、流浪乞丐,或雄心勃勃的小业主,都对其集体状况视而不见,并且(小业主除外)都对采取集体行动的能力漠不关心。在这一时期的历史上,这种群众性的冷漠态度所起的作用,比人们经常认定的大得多。下述的那种情况绝非偶然:技术最不熟练、受教育最少、最无组织性,因而也最没希望的贫民,在当时和后来都是政治态度最冷漠的人。在1848年普鲁士哈勒(Halle)城的选举中,有81%的独立手工业师傅和71%的石匠、木匠和其他熟练建筑工人参加投票,而在工厂和铁路工人、雇工和家庭代工当中,只有46%的人参加投票。[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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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和失败之外的另一选择就是暴动。当劳动贫民,特别是已成为贫民核心的工业无产阶级面临这种局面的时候,暴动不仅是可能的,而且实际上是迫不得已的。19世纪上半叶出现了劳工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而且实际上不仅是群众性的社会革命骚动,也是不可避免的事。1848年革命便是其直接后果。

1815—1848年间的劳动贫民处境,着实令人震惊,这一点是任何通情达理的观察家都无法否认的,而这样的人所在多有。众人普遍认定,贫民的处境正在日渐恶化。在英国,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便是基于这样的假定,认为人口的增长必然会超过生活所需的增长,并且得到了李嘉图派经济学家的支持。那些对工人阶级的前景持乐观看法的人,比抱悲观看法的人少一点,才能也要差一些。在19世纪30年代的德意志,至少有14种不同的出版物,是以人民的日渐贫困作为讨论主题的。而且,关于“日益贫困和食物短缺的抱怨”是否得到证实的问题,也被提出来作为学术奖励的论文题目。16位竞争者中,有10位认为已得到证实,只有2位认为这些抱怨没有得到证实。[10] 从这类意见占有的压倒性多数,便可看出贫民普遍陷于令人绝望的苦难之中。

无疑,乡村实际存在的贫困状况,显然是最糟糕的,特别是在无地的工资劳动者、乡村家庭作坊工人,当然还有拥有土地但很贫困的农民,或靠贫瘠土地生活的那些人中间。那些发生在1789年、1795年、1817年、1832年、1847年的歉收,仍然造成不可逃避的饥荒,就算没有额外灾难的干预,诸如破坏了西里西亚家庭亚麻工业基础的英国棉纺织品竞争,情况也是如此。1813年的伦巴底歉收,造成许多人仅靠吃肥料、干草、豆叶和野果制的面饼维持生命。[11] 甚至在瑞士这样稳定的国家里,像1817年那样的歉收年,也会造成实际死亡人数超过出生人数的惨况。[12] 与爱尔兰饥荒的大灾难比起来,1846—1848年的欧洲大陆饥民也显得黯然失色,但这样的饥荒已经够现实的了。在普鲁士的东部和西部(1847年),1/3的居民已无面包可吃,仅靠马铃薯维生。[13] 在德意志中部山区,简朴、贫穷的制造业村庄里,男男女女坐在圆木和长凳上,很少有帘子或桌巾,没有玻璃杯而用陶器或锡杯喝水,居民已有点习惯了马铃薯食品和淡咖啡。在饥馑期间,救济工作者不得不让居民吃他们提供的豌豆和稀粥。[14] 因饥饿而产生的斑疹伤寒,在佛兰德斯和西里西亚的乡村肆虐,在那里,农村的麻布织工与近代工业进行着注定要失败的斗争。

但事实上,除去爱尔兰那样的全面灾难之外,吸引大多数人注意的苦难——许多人都认为程度日益加重——是城市和工业区的苦难,那里的贫民不像农村那般消极地挨饿,也不像他们那么不显眼。他们的实际收入是否下降,仍是历史上有争论的问题,尽管如我们所见,城市贫民的一般处境无疑是恶化了。在不同地区之间、不同种类的工人之间,以及各个经济时期之间,情况千差万别,再加上统计数据方面的缺陷,使这些问题很难得出肯定的答案。不过在1848年以前(英国也许在1844年以前),任何显著的普遍改善都不曾发生,而富人和穷人之间的鸿沟,肯定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当罗斯柴尔德伯爵夫人佩戴价值150万法郎的珠宝出席奥尔良公爵的化装舞会时(1842年),正是布赖特(John Bright)这样描述罗奇代尔妇女的时候:“2 000名妇女和少女唱着圣歌走过街道,这是非常独特、非常令人吃惊的场面。这支奇异的队伍走近了,她们是可怕的饥民,面包被狼吞虎咽地吞食下去,其状难以形容,即使那些面包上几乎沾满了泥土,也会被当作美食吞下去。”[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