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命的自觉(第6/7页)
从前称天子日理万机,即每天有一万件事情要处理。其实,若是想要认真处理每一件政事,天子无疑会忙得不可开交。雍正帝丝毫不敷衍了事,每件事都不马虎草率,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政事之中,这种专注认真着实令我们敬服。像他这样有良知的帝王,恐怕在中国历史上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在其他国家的历史上大概也无与伦比吧!
早上四点以前起床,这不限于雍正帝,大体中国人都习惯于早起。雍正帝每天早晨一定会读记录先帝历史的实录以及作为诏敕集的宝训各一卷。宫门四点开启,六点是一般官吏上班的时间,大臣则必须进宫参见。于是天子在用过早膳后,于七点会见这些大臣,与之共同商议政事。若有特别请求谒见的人,天子则继续接见,接见经常会延至午后。若是时间宽裕,雍正帝便召入学者,让他们讲解经书或历史。一般人早上起得早,晚上也习惯于早早休息,晚上七八点就是就寝的时间了。但是勤勉的雍正帝大多数时候利用晚上的时间,批阅地方官吏派人送来的作为亲启信函的奏折,书写回复的谕旨,忙得不可开交。他每日至少批阅二三十份,多的话则需要看五六十份。
[朕立志以勤先天下。天下凡大小臣工奏折悉皆手批,外人亦不信,至于日间廷臣之面奏折奏者甚繁,心绪亦不静,不如灯下可得如意。大概外来奏折晚批者十居八九,此折亦系灯下所批。朕从幼夜间精神更好,非出勉强也。]
卿之报告颇为冗长,但无需致歉。虽甚繁冗,朕欣阅览之,乐而忘疲。即为数千字之长文,朕亦无一次不从头至尾览阅完毕。君臣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朕不认为自己是万世明君,但也绝非庸主。[灯下随笔所书,莫哂字画之丑率也。]
[因卿奏内有恐惧彷徨之语,援笔书此以谕。时夜已过半矣。]
[朕初御极时,诸臣俱未认识,朕费无限苦心鉴别人才,办事自朝至夜,刻无停息,惟以天下大计为重,此身亦不爱惜。]朕于西暖阁匾额取“为君难”(做君主真难啊——作者注,余同)三字,两侧柱子上对联云“愿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天下大治或大乱都是我一人的责任,不愿为了我一个人而让全天下人辛劳)。
[奏内静养一语,固出爱君之诚然。朕谓养身之道不关动静,能养则动未有损,不能养则静亦无益。故曰养身莫如养心,而养心之要惟贵适理。但勉邀上天许一是字则无往而非养也。若内怀惜己之心,外假他人之力以求事合乎理,理恐未当,以求理慊于心,心更难安,如是则反不得其养矣。诸凡审己,量力而自强不息,朕亦未尝不养也,卿其勿庸过虑。]
以上是从雍正帝写给地方官的回信中拣选出来的语句,从中可以窥见他是如何孜孜不倦地勤勉于政事的。如果奏折中对地方政事有关键性的意见,即使是几千字长的奏折,雍正帝也不辞劳苦地阅读;若是有官吏提出不疼不痒、纸上谈兵的空论来敷衍塞责,雍正帝的暴脾气会立即发作:
[朕一日之所披阅及一切训谕甚属殷繁,举凡尔等奏章,朕皆自首至尾详视不遗。如或览或不览何必谆谆命尔等具折耶。当谅朕心力所能,择紧要处简明陈叙以闻方是。若动以幕宾门客缀辑闲文混行冒渎,甚至以数两几分花帐连篇累牍任情开列以相烦琐,于心忍乎!思之!]
[颂圣谀词朕尤厌观。类斯等奏章嗣后竟可不必,朕实无暇批阅也。]
实际上,雍正帝丝毫没有空闲。康熙帝厌倦政事时,便去欣赏江南的风景,几次顺着运河巡幸苏州、杭州。乾隆帝也效仿其祖。但是雍正帝只是偶尔去位于北京近郊西山的别墅,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北京。因公务缠身,若是一日怠惰,一日的工作就积攒下来,日后必更加劳苦。天子自己如此,因此也不让地方官做无益的旅行。无论何时,想要到北京谒见天子的请求肯定会被一口回绝。调任的官吏同样也会接到不必绕道来京,赶紧直接到新的任职地赴任的命令:
即来京陛见,朕亦无可教导,至于地方事宜奏折可以训谕,[何必仆仆道路,不特无益,兼恐贻误职分中事。]
雍正帝统治的十三年中,在励精恪勤的皇帝的示范倡导下,各方面政务都稳步取得进展,政绩斐然。虽然有的官吏感到被如此天子驱使,不堪重负;但与此同时,也有官吏认为正是被如此进取的天子所用,才找到了工作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