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锡安的民哪,应当大大喜乐(第3/5页)

对于教皇这项光荣使命,米开朗琪罗没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支持教皇的军事野心,曾写了首诗哀悼尤利乌斯治下的罗马。他语带挖苦地写道,“他们用圣餐杯造剑或头盔,在这里一车车卖基督的血,十字架与荆棘成了盾,成了刀”。[7]诗末署名“米开朗琪罗在土耳其”,讽刺性对比了尤利乌斯治下的罗马与奥斯曼苏丹(基督教世界最大的敌人)治下的伊斯坦布尔。若米开朗琪罗深信尤利乌斯是新耶路撒冷的缔造者,就不大可能有这样的感叹。

西斯廷礼拜堂大门上方的教皇画像,并非一五○九年梵蒂冈出现的唯一一幅尤利乌斯画像。拉斐尔与索多玛完成署名室拱顶绘饰后,在一五○九年头几个月,开始绘饰他的第一个墙上湿壁画。有几位助手辅助,但这些助手的姓名已不可考。[8]这面大湿壁画面积约400平方英尺,日后画将在尤利乌斯神学藏书架后面的墙上,因此以宗教为主题。自十七世纪起,这幅画就被通称为《圣礼的争辩》(The Dispute of the Sarament),但它描绘的重点其实不在争辩上,反倒赞美或颂扬了圣餐和整个基督教。

拉斐尔所要绘饰的区域,是个底部宽约25英尺的半圆形墙面。比起米开朗琪罗绘饰的弧形壁面,这片平坦的墙面较容易作画,也因高度较低,上下轻松许多。和所有湿壁画家一样,拉斐尔从最上面画起,然后逐渐往下画,脚手架也逐渐往下拆,画最下方区域时离地只有几英尺。艺术史家均同意,这面湿壁画大部分是拉斐尔亲手绘成。叫人不解的是,和蔼可亲且好交朋友的拉斐尔,开始这件湿壁画时为何外来援助这么少;与之相对,在西斯廷礼拜堂,孤僻而沉默寡言的天才,却有一群闹哄哄的助手供他调度。

拉斐尔将花上六个多月的时间规划、绘制《圣礼的争辩》。据某项估计,他为此画了三百多幅预备性素描,且与米开朗琪罗一样,在这些素描中勾勒出各个人物的姿势和面貌。[9]画中共有六十六位人物,群集在祭坛周遭和上方,最大的人像高4英尺多一点。这些人物阵容强大,由众多名人组成。基督和圣母玛利亚身边环绕着圣经上的其他许多人物,例如亚当、亚伯拉罕、圣彼得、圣保罗。另一群意态生动的人物,包括基督教史上许多家喻户晓的人物:圣奥古斯丁、阿奎纳、但丁和多位教皇,乃至侧身背景处的萨伏纳罗拉。还有两位人物同样一眼就可认出,因为拉斐尔将布拉曼特和化身为格列高利一世的尤利乌斯二世教皇,也画了进去。

尤利乌斯一点也不排斥自己化身为艺术家笔下的人物,但他和布拉曼特之所以被画进《圣礼的争辩》中,不只是为了虚名。一如在米开朗琪罗的湿壁画中,尤利乌斯在拉斐尔笔下,也是以耶和华神殿的建造者或重建者的形象出现。《圣礼的争辩》左侧,背景远处,有座教堂正在兴建,外墙上架了鹰架,几个身形渺小的人在工地里走动。但在另一侧,数块半修整的大理石块耸立在群集的诗人、教皇身后,仿佛正要动工兴建某个雄伟建筑。右侧这一建筑场景,使画中人物看来就像是在圣彼得大教堂半完工的支柱间活动(一五○九年时该教堂应已施工到此进度)。

因此,拉斐尔这幅以罗马教会为题材的画,隐含了颂扬该教会的雄伟建筑和其两位主要建造者(尤利乌斯教皇和他的御用建筑师)的意图。这一意图,就和撒迦利亚画像一样,带有艾吉迪奥的认可。在艾吉迪奥眼中,新圣彼得大教堂的兴建(艾吉迪奥希望高耸“直达天际”)是上帝计划里重要的一环,而且是尤利乌斯实现其教皇使命的象征。[10]

布拉曼特入画,或许意味着他和教皇居所的绘饰工程关系密切。但更可能的情况是,他已将墙面湿壁画的构图责任交给别人。拉斐尔友人并替拉斐尔立传的诺切拉主教乔维奥写道,《圣礼的争辩》的构图,和教皇居所的其他湿壁画一样,都是尤利乌斯本人的心血结晶。[11]教皇大概勾勒出主题和人物的大要,且无疑是让萨伏纳罗拉入画的推手,因为他们两人在反对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上的立场一致,尤利乌斯一直很认同萨伏纳罗拉的革命目标。事实上,萨伏拉罗拉遭处决的原因之一,在于招认(尽管是在刑囚下招认)他和流亡的朱利亚诺·德拉·罗维雷串谋杀害亚历山大。[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