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谋(第4/6页)
皮耶罗接着写到布拉曼特如何继续以谨慎的措辞,说明这位雕塑家是如何不适合承接这份工作的。他告诉教皇:“教皇陛下,我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接这个案子,因为到目前为止他画的人像不多,尤其重要的是,这些人像位于高处,而且要按前缩法呈现,这和在地面作画是两码事。”[14]
布拉曼特深知自己这番看法不是随便乱说,因为从事艺术这么久以来,他已完成无数壁画,这点是米开朗琪罗所不能比的。他曾在乌尔比诺随皮耶罗·德拉·佛朗切斯卡(十五世纪中叶最伟大的绘画大师之一)习画,至这时为止他已在贝加莫、米兰绘成多幅湿壁画,包括斯福尔札堡里的湿壁画。圣门(Porta Sanca),即罗马东区接近拉特兰宫(Lateran Palace)的城门,其上面的湿壁画也是出自他之手。
另外,米开朗琪罗虽和布拉曼特一样最初习画,但拿画笔的经验却少之又少。十三岁时,他已投入佛罗伦萨画家吉兰达约门下习画。吉兰达约的字面意思为“花环商”,因他的金匠父亲专门制作女子的时髦花环状发饰而得名。对年幼的米开朗琪罗而言,能得到这样一个名师指导实在是三生有幸。吉兰达约不仅富有进取心,人脉广,还长于制图,画艺纯熟,高效多产。他极其热爱绘画,梦想为环绕佛罗伦萨的城墙壁全都绘上湿壁画(城墙周长超过8公里,有些墙段高47英尺)。
作为西斯廷礼拜堂绘饰团队一员的吉兰达约,在二十一年的创作生涯中画了无数湿壁画。不过他最出色的作品当属《圣母和施洗者圣约翰生平》(Lives of the Virgin and of St John the Baptist)。这幅作品位于佛罗伦萨新圣母玛利亚教堂的托尔纳博尼礼拜堂,一四八六年开工,一四九○年完成,涂绘总面积达5900平方英尺,规模之大在当时堪称空前。若没有多名助手、徒弟帮忙,不可能完成。所幸吉兰达约经营了一间大工作室,兵多将广,他的儿子里多尔佛和兄弟戴维、贝内戴托,都是他工作室的成员。他替托尔纳博尼绘饰时,米开朗琪罗是他的门下弟子之一,因为一四八八年四月,此工程进行两年后,米开朗琪罗的父亲博纳罗蒂和他签了合约,让米开朗琪罗跟他习艺。[15]习艺时间原定三年,但最后大概只维持了一年,因为不久之后,洛伦佐·德·美第奇要吉兰达约推荐弟子进圣马可学苑,他立即推荐了这名新收的弟子。洛伦佐·德·美第奇设立这所学校的目的,在于培育雕塑与人文学科兼修的艺术家。
米开朗琪罗与吉兰达约的关系似乎不佳。吉兰达约生性善妒,曾送天才弟弟到法国,表面上是学艺,实际上只是想把弟弟驱离佛罗伦萨,以免妨碍自己称霸佛罗伦萨艺坛。他送年幼的米开朗琪罗到不教绘画而教雕塑的圣马可学苑,可能也是出于类似的动机。吉兰达约要求门下弟子根据他提供的模板,用炭笔和银尖笔临摹绘画;据孔迪维的说法,有次米开朗琪罗向吉兰达约借这样的一本范本,结果遭眼红其才华的吉兰达约拒绝,两人从此闹翻。[16]米开朗琪罗晚年时昧着良心说他在吉兰达约那儿什么都没学到,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从离开吉兰达约门下到接下西斯廷礼拜堂项目这段时间,米开朗琪罗几乎没碰过画笔。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他在一五○六年前创作的画作是给友人安哥挪罗·多尼(Agnolo Doni)的《圣家族》(Holy Family)。这幅画呈圆形,直径不到4英尺。[17]然而,在一五○六年前他的确曾轰轰烈烈地尝试画湿壁画,但最终胎死腹中。一五○四年,《大卫》完成后不久,他就应佛罗伦萨政府之聘,替领主宫内会议室的某个墙面绘湿壁画。负责绘饰对面墙面的,则是佛罗伦萨另一位同样声名显赫的艺术家达·芬奇。当时四十二岁的达·芬奇已是画坛一方翘楚,刚从米兰回佛罗伦萨不久。在这之前,他在米兰待了将近二十年,并已在米兰感恩圣母院的食堂墙面上,画了著名作品《最后的晚餐》(Last Supper)。当时最有名的两位艺术家因此走上了正面交锋之路。
两人互不喜欢对方人尽皆知,这场艺术较量因此更受瞩目。脾气暴戾的米开朗琪罗曾拿达·芬奇在米兰铸造一尊青铜骑马巨像而未成一事,公开嘲弄对方。达·芬奇则曾清楚表示他看不起雕塑家。他曾写道,“这(雕塑)是非常机械呆板的活动,一做往往就是满身大汗”。[18]他甚至还说雕塑家满身大理石灰,活像个烘焙师傅,且家里又脏又吵,相较之下,画家的住所就优雅多了。两人的较量谁会胜出,全佛罗伦萨人引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