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变革中的疆域原子能时代的美国(第5/16页)

1944年6月6日诺曼底登陆前夕,第三集团军司令乔治·巴顿(George Patton)声称所有“真正的美国人都享受战争的疼痛和碰撞”,他告诉士兵们“美国人从未也决不会在战争中失败”,巴顿将军这样说并非是因为他真的相信这一点,而是为了鼓舞军队士气。与当前的战争宣传一样,巴顿传达了一种尚武的传统,这一传统源自美国大革命时期,并且赢得了绝大多数美国人的赞同。在诺曼底登陆那天进攻奥马哈和犹他海滩的过程中,在两万名士兵丧生的坦克大决战中(在解放诺曼底的过程中同样损失了两万平民),在硫磺岛和冲绳岛战役中,或当他们抵达达豪集中营面对纳粹的“犹太人灭绝方案”所造成的现实时,这种尚武传统是否为士兵提供了精神支撑,我们尚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压倒性的力量必然需要付出相匹配的代价。这里的代价并不仅仅简单指伤亡人数:到头来,美国付出的代价是在1945年之后它将持续不断地投身于冲突,并且通过战争重新定义美国的国家身份。

就这一点而言,不论是在个人层面对于参与战争的美国人来说,还是在政治层面对于美国这个国家而言,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成为最终的转变性力量。在二战之前,美国一直采取部分意义上的隔离政策(实际上仅是与欧洲隔离);在二战之后,美国才应了威尔逊提出的理念,开始不情愿地介入到全球事务之中。二战造成的破坏对美国在冷战中行使的种种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权力起到了促进作用,不过,这种破坏至少从表面上看并未对美国造成负面影响。从经济的角度看,美国在战后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1940—1945年间,由于整个国家卷入到战事之中,美国在工业和国家实力方面实现了空前的繁荣。

显然,美国的军事扩张在速度和影响方面都很突出。军事相关的就业人口从20世纪30年代的约30万人增长到战时全国12%的人口(约1600万),并且再也没有回落到战前水平。这一数字仅在冷战之前短期下降至约150万,并且随着冷战的到来再次增加。军事开销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占比从1940年的1.7%增至1944年的37.8%。诸如战时生产委员会(1943年改为战争动员办公室)和战时人力资源委员会这些负责军事动员的联邦机构影响到商业和社会的方方面面,民用工业都被联邦政府收归为军事生产机器。以前的汽车生产线都在生产坦克、卡车和四轮驱动的新型“吉普”;飞机制造业(主要是军用飞机)在五年内几乎增长了10倍;因为采取焊接而非铆接技术,“自由轮”运输用船的生产效率也大大提高,战时以超过每天一艘的速度被生产出来。

满足这些战争的需求不仅依赖于男性劳动力,更重要的是,也需要女性劳动力的支持。失业人口从1940年的约900万下降到1943年的70余万;战时工业的扩张导致劳动力短缺,因此超过50%的女性开始从事一些传统意义上男性专属的工作岗位。但是,这种在工作机会方面突如其来的平等并未消除薪酬上的偏见,工会中女性的增加(占据到1/5)也未能缩小薪酬或观念上的性别鸿沟。事实上,在政府支出突然如此迅速增长的背景下,国民收入水平已经成为一项重要问题。因为政府的积极鼓励,工会成员的数量激增,工时延长和工资上涨也成为战时生活的常态,这也增加了通货膨胀失控的风险。全国战时劳工委员会采取了“小钢铁”方案,将生活支出的增长幅度限制在15%以内。但是面对战时不可避免的工作模式巨变,这一准则不可能得到贯彻。1943年,美国矿工联合会举行罢工运动,最终钢铁企业答应支付给工人超过“小钢铁标准”的工资。

1943年的罢工运动让人清楚地意识到,除了战争造成的直接影响以外,1941—1945年间的美国还承受着其他多方面的压力。这次罢工证明,在二战这场被称作“正义的战争”背后,还隐藏着一些糟糕的想法。当然,它并非对此的唯一印证。在约70万美国黑人从美国南部迁移到北部城市的过程中(这比20世纪初期“大迁徙运动”的人数多得多),发生了战争引发的最大动乱。1943年夏天,一名白人警察枪杀了一名黑人士兵,暴乱随即爆发,紧张气氛充斥着纽约哈勒姆区。《纽约时报》认为这场暴乱代表着“酝酿多年的火药桶最终在社会中爆炸”[10]。这只火药桶是由美国的黑人和白人共同填装的。在同一年夏天,白人水手和墨西哥裔美国人之间发生暴力冲突,这场所谓的“阻特装暴动”(因当时拉美裔年轻人的服装风格而得名)进一步证明,国家内部的战时团结依然十分有限,其中的分裂很大程度上是由种族间的不和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