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以塞尔维亚为献礼(第10/14页)

康拉德·冯·赫岑多夫这时认为,他的名字将不会如卡尔·克劳斯战前所戏谑道的,“与每个奥地利学童脑海中德里纳河边的著名战役连在一块”。[90]康拉德痛斥来自巴尔干半岛的这最近一个“晴天霹雳”,毁掉了哈布斯堡军队仅存的公信力。由于波蒂奥雷克——与前线保持至少一百一十公里距离的城堡将军——继续为自己的调度失当辩解,把那归咎于“我们斯拉夫族的逃兵”,这种借口更令人震惊。[91]波蒂奥雷克甚至于十二月十二日呈文博尔弗拉斯,恳请再给他一支军队,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深信我能扳回一切;只要给我人、步枪、弹药!”只要四个星期,他就能做好再入侵的准备。届时塞尔维亚人将已“财力耗尽”,将撑不过第四次入侵。[92]

但博尔弗拉斯和皇帝早听过这种漂亮话,而康拉德终于有了把对手击毙所需的武器。康拉德装出宽容大气的口吻呈报博尔弗拉斯,“如今不是找出该地事态之肇因的时刻”。此刻“我们该处理现实状况——一场无法否认的挫败——和后果:从俄罗斯战场抽不出一个人”来增援巴尔干半岛。如果波蒂奥雷克无法重振他萎缩的兵力,那么奥地利人或许得一路退回到布达佩斯处的多瑙河边,把这中间的土地全割让给塞尔维亚人。[93]康拉德说,波蒂奥雷克的领军作风“令人费解”。怎会这么快就损失这么多兵力?[94]康拉德先前曾劝波蒂奥雷克“攻入敌人心脏地带”,但此刻他睁眼说瞎话,说没这回事。康拉德谎称:“眼下出人意料的情势转变,总司令部一头雾水。”[95]在梅济耶尔的德军总司令部,法尔肯海因哀叹波蒂奥雷克之败对其他战线产生不可避免的冲击,冷冷问施蒂尔克:“这位将军是怎么在你们军中得到如此显赫的名声?”[96]

这一次就连霍夫堡宫都对波蒂奥雷克失去信心。他三次领兵入侵,三次搞砸,为此损失了三十万人。受最近奥地利这场挫败的鼓舞,意大利人更急欲参战反奥匈。他们基于政治、经济理由按兵不动——民意不大支持参战,意大利王国从钢、铁到弹药、化学品、木材、橡胶,什么都缺——但此刻支持参战的民意在上升,而这得部分归因于煽动家贝尼托·墨索里尼的鼓动。墨索里尼已在米兰组成“革命干涉主义法西斯”,在每个意大利城市鼓吹以示威表达参战立场。总理安东尼奥·萨兰德拉(Antonio Salandra)在国会发表演说,要求参战以削弱奥地利,“实现意大利的陆上、海上的雄心”。[97]

“我们付出如此多鲜血,从塞尔维亚人那儿辛苦挣得的所有优势,都已遭浪掷,”博尔弗拉斯如此叱责波蒂奥雷克,“你所犯下的所有过失,此刻民众看得一清二楚,而民众要最高领导阶层负起此责。”为让皇帝不致再受难堪,波蒂奥雷克于十二月二十二日连同法兰克将军一起被迫退休。波蒂奥雷克被召回维也纳与皇帝做离职面谈,结果皇帝的副官在车站月台迎接,要他继续搭车返回位于克拉根福特的老家。与皇帝的会晤“遭无限期延期”,事实上他就此未再见到皇上。波蒂奥雷克未能免于训斥,并以一八六六年丢脸下台的那位司令官自况。他写道,“一如贝内戴克,我得静静度过余生”。显然口气已不如以往那么自大。[98]

康拉德于圣诞节前夕与外长贝希托尔德会晤,以说明哈布斯堡军队的破败:最优秀的军士官兵,不是已战死,就是已因为受伤、生病或被俘而“退役”。原来的奥匈帝国军队,在各战场共损失九十五万七千人,已元气大伤:十八万九千人死,四十九万人伤,二十七万八千人被俘;剩下的,如阿道夫·冯·雷门将军所说的,“纪律糟得离谱”。军官直接呈文指挥官要求奖赏其英勇;士兵掠夺自己同胞,穿着破烂军服拖着脚四处晃荡,对自己的军官绷起脸露出威胁状。[99]

已有许多团级部队遭彻底歼灭,哈布斯堡军队愈来愈倚赖非常年轻和非常老的入伍兵。[100]奥地利于一九一四年晚期征得八十万新兵,战前十年期间被判定不适宜服役的两百三十万男子被召回以再行审查。训练很马虎,只有射击、挖壕、进攻、如下之类的陈腐说教:“胜利的男人成为勇敢的男人;快乐的军人加倍可敬。”[101]这时,只有残障人士、军工业工人、神职人员、公务员得以免服兵役。许多榴弹炮、野战炮、炮弹、步枪被弃置在加利西亚、塞尔维亚的战场上,因此造成的缺口几乎是奥地利的工业所无法填补的。但由于实际可作战的士兵,在东部战线只剩三十万三千人,在塞尔维亚周边只剩十万人,所以奥匈帝国的物质需求远比平常时更低上许多。有些奥地利骑兵团没有坐骑,改归类为“徒步骑兵”,直到此战争结束,因为一九一四年损失的十五万匹马弥补不回来。泰申的德国军官议论康拉德的多疑、“宿命论”心态、“失去自信”。这时康拉德正把一切过错都归在德国人头上,称他们是奥地利的“隐秘敌人”。[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