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克拉希尼克(第5/12页)

康拉德的一九一四年三月计划,预想由丹克尔第一集团军的九个师进攻与奥芬贝格第四集团军的九个师交战的俄军侧翼,并以伯姆-埃尔莫利的第二集团军为预备队。但由于第二集团军的兵力以分批零星的方式从塞尔维亚移入,康拉德于是将其报到的对象,由丹克尔部、奥芬贝格部,改为这时正与俄国第三、第八集团军相对峙的布鲁德曼第三集团军。事实上,俄国兵力集结愈来愈大,第二集团军必须增援奥军右翼,但由于康拉德让这支部队先到塞尔维亚过水,导致它来时已经太迟,对该地的战局也没有帮助。一如在塞尔维亚所见,这意味着奥军的兵力在每个地方都会太弱,在任何地方都打不出决定性的胜仗。丹克尔的日记证实此点:他写道,“我们后面”“空空荡荡”——只存在一种可能性,即德国一个军往南推进到塔尔努夫(Tarnow)或克拉科夫,以将德奥两军连在一块的可能性。除此之外没有预备队可用于乘胜追击或解救失败的进攻。

加利西亚境内三个半的哈布斯堡集团军,就是奥匈帝国用以对付俄罗斯蒸汽压路机的所有兵力。这样的兵力不足以令敌人生畏,奥芬贝格不得不在开赴边境的征途中发函麾下诸将,“尽管俄军火炮比我们多上许多,但我深信我们炮兵向来的优秀表现会抵消那一优势”。他肯定是在开玩笑。俄军的重炮和高爆炸药会把奥地利“向来的优秀表现”一下子打倒在地。奥芬贝格忆道,通过经严密审查的奥地利报纸,比通过康拉德本人,更能清楚了解丹克尔部、布鲁德曼部的动向。康拉德拟定计划时,从未向他的将领透露计划内容。奥芬贝格把这称作康拉德的“秘密系统”,后来这位参谋总长则用它改写一九一四年历史,把自己塑造成受无能下属拖累者。[29]康拉德事后声称他的三个集团军乃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大体系的一环,这个大体系的最佳防御之道就是进攻(以加利西亚第三集团军为诱饵引俄军来犯,第一、第四集团军则南进攻击该俄军),但那是厚颜无耻的虚构之词,以为哈布斯堡的野战集团军能在俄军部署越来越密的五百公里战线沿线自由移动,想法太偏离现实。

一九一四年初期康拉德就已在维也纳的某场将领会议上推演过这样的兵力调度,如今他还这么干,就更令人震惊。此刻领兵作战的诸集团军司令官都参与了那场会议,推演过程中有个集团军在普热梅希尔稳住侧翼和后部,三个集团军往东攻以包围俄军。那时东部战线的兵力比现今多了一个集团军,且那场兵棋推演虽有四个集团军投入,但康拉德仍指出令人忧心的障碍:烂泥道路、多雨的波罗的海气候、位于华沙和伊万哥罗德(Ivangorod,波兰语称登布林/Deblin)的俄军防御工事。这些防御工事将使奥军无法施展,需要德国大军增援才能将其攻破(而这样的增援大概可望而不可得)。[30]

尽管犯了上述种种差错,但康拉德至少统筹了奥匈帝国全国人力、物力的战争动员。俄国的战争动员则因为诸多权力中心的意见不一而未有定案,在如何打这场战争上,这些权力中心都还未打定主意。兵力部署问题令俄国大为头痛。一八一五年起成为俄罗斯帝国一省的波兰是个突出部,北邻德国东普鲁士,西接德国西里西亚,南邻奥地利加利西亚,乃是从俄罗斯嘴巴伸出的“波兰舌”。如何保卫这个突出部,该向哪个方向进攻去助西方的俄国盟邦一臂之力,成为被沙皇底下诸将领踢来踢去的政治皮球。

沙皇尼古拉二世于一九一四年任命他五十八岁的堂叔尼古拉大公(Grand Duke Nikolai)为俄军总司令,但这位大公的总司令部并未拥有实权,真正掌有兵权者是弗拉基米尔·苏霍姆利诺夫(Vladimir Sukhomlinov)。苏霍姆利诺夫自一九〇九年起担任陆军部长,已是公认的军中拉斯普京(译按:Rasputin,因医治了王子的病而成为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皇后宠臣进而干预朝政的西伯利亚农民),生性爱出风头,且巧妙利用皇后的偏见打进高层成为沙皇心腹。他的治军作为,主要是为了壮大个人权力,而非为了军队的长远发展,在一九一四年前的七年里如走马灯般换掉多位俄国参谋总长,前后换掉的总长人数比德国过去百年里所换掉的还多出许多倍。[31]苏霍姆利诺夫大搞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无暇顾及建军备战的正务,尽管贪污情事屡遭披露,但仍得到沙皇与皇后保护,因为苏霍姆利诺夫对罗曼诺夫王朝(和拉斯普京)忠贞不贰,因为这位将领追随时代风潮鄙视俄罗斯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