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瓦斯科·达伽马(第6/8页)

水手们越来越憔悴、干渴,因为晕船而羸弱。无法适应航海生活的人纷纷死于痢疾和高烧。虽然餐食中起初加入了水果干、洋葱或豆类,以促进水手的健康,但这些食物日渐腐败,无法入口。渐渐地,在不经意间,所有船员都慢慢地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水手病”。若没有充足的维生素C,68天后人体就会出现症状;84天后,开始有人死亡;111天后,坏血病就能消灭整条船上的船员。对达伽马的部下来说,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

虽然遭到了大海的沉重打击——赤道的酷热,温度逐渐下降,南方海域的惊涛骇浪——船队还是继续前进,平均每天能前进约45英里。在大约南纬20度的海上,水手们感受到了风向的变化,于是转向东南方,开始东进,希望能绕过好望角。11月4日,星期六,言简意赅的日记作者又一次提笔记录,几乎完全没有提及他们前头的旅程:“测深为110英寻[30]。9点,我们看到了陆地。然后各船靠拢。我们换上喜庆的衣服,鸣炮向总司令致敬,并以大小旗帜装点我们的航船。”[31]这些简洁的话语背后掩饰着压抑已久的激烈情感。他们已经连续93天看不见陆地,在开阔海域航行了约4500英里,并坚持了下来。这是了不得的航海成绩。哥伦布抵达巴哈马的航行仅持续了37天。

事实上他们还没有到好望角,而是在好望角西北125英里处的一个开阔海湾登陆。利用此次登陆,他们一丝不苟地维修了船只:清洗船体,修补船帆和桁端。他们还狩猎以获取肉类,并补充淡水。他们第一次得以组装和使用星盘(在颠簸的甲板上无法使用星盘),记录了准确的纬度。他们与土著的会面气氛紧张。据日记作者说,这些土著“肤色黄褐”。[32]他还吃惊地发现,“土著那数量极多的狗与葡萄牙的狗相似,吠声也差不多”。葡萄牙人俘虏了一名土著男子,将他带到船上,给他食物。但是,译员也无法理解这些土著的语言。日记记载道:“他们讲话的时候,好像在打嗝。”[33]这些土著是科伊科伊人,西南非洲的游牧民族。后来欧洲人称其为霍屯督人,这个名字是模仿他们说话的声音。起初双方的交流还是友好的。日记作者得到了“一只他们戴在阴茎上的壳子”。[34]但双方最后发生了冲突,达伽马被土著用矛打成轻伤。“之所以发生所有这些事情,是因为我们鄙夷这些人,认为他们没有斗志,没有能力从事暴力,因此我们登陆的时候没有携带武器。”[35]这或许是此次远征的一个重大时刻。此后,葡萄牙人登陆时总是小心戒备,并全副武装。他们常常受到一丁点儿的刺激就射击。

在暴风骤雨中,他们花了六天,尝试了多次才成功绕过好望角。再度登陆牧牛人湾(此时已经更名为圣布莱斯,迪亚士九年前到过此地)时,他们大肆炫耀武力:身穿胸甲,弩弓蓄势待发,长艇上的回旋炮随时待命,以便让前来观看他们的土著知道“我们有能力伤害他们,尽管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愿”。[36]这些会面进行的时候,双方互相无法理解,就像之前葡萄牙人沿着西非海岸航行期间与土著的多次接触一样。但也有一些时刻,双方逾越了文化与语言的鸿沟,体现出了人性的温暖。在这里,他们开始将补给船上的物资搬运到其他船上,然后将补给船烧毁在海滩上。

12月2日,一大群土著,约二百人,来到海滩上。

他们带来了十几头牛和四五只羊。我们一看到他们,就上岸了。然后,他们开始吹奏四五根笛子,有的是高音,有的是低音,构成了悦耳的和声,尽管我们没想到这些黑人懂得演奏音乐。他们按照黑人的风格跳舞。总司令随后命令吹响喇叭。我们在小船上跳起舞来,总司令重新回到我们身边的时候也跳了起来。[37]

一时间,非洲人与欧洲人在节奏和韵律中联合起来。但是,双方的互相猜疑并没有消散。几天后,葡萄牙人因为害怕遭到埋伏,从船上用他们的后装回旋炮开炮,驱散了土著牧民。葡萄牙人乘船驶走的时候,回望海湾,看到的最后一幅景象是科伊科伊人拆毁他们不久前竖立的石柱与十字架。为了泄愤,葡萄牙人一边航行,一边用大炮轰击一群海豹和不会飞的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