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李鸿章‖(第2/2页)

尽管没有送去菜市口砍头,其兄英年早逝,这份参折终脱不掉干系,其父卒年虽逾古稀,此折多少也有速死之效。自私谊而言,谓同龢与国藩有不共戴天之仇,并不过分。然而同龢心中似已放下了这事。当国藩以中兴元勋身份再回首都,同龢去“晤湘乡相国,无一语及前事”,并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冲动,心中所想,不过是“南望松楸(按,翁氏祖茔在常熟虞山),相隔愈远,往年犹得展拜墓下,今何可得哉。忠恕二字一刻不可离,能敬方能诚,书以自儆”[翁同龢同治七年(1868年)十二月晦日记]。显然公义战胜了私怨,时间冲淡了遗恨。

可这与篇首试图揭示的翁、李不和有什么关系?原来,世传国藩参折有人代笔,代笔者正是鸿章,而同龢不敢公然与国藩作对,遂将一腔怒火发泄到鸿章身上,并从此揭幕了未来二十多年帝党与后党(或曰清流与浊流)相斗的连续剧。有不少近代乃至当代笔记传述了这件轶事,只是大都语焉不详,没有一家能举出确证。鄙人倒是在同龢日记里发现一条,似可证明同龢对代笔人耿耿不能忘,然而嫌犯却非鸿章。其词曰:

得徐毅甫诗集读之,必传之作(自注:毅甫名子苓,乙未举人,合肥人,能古文)。集中有指斥寿春旧事,盖尝上书陈军务,未见听用,虽加体貌,而不合以去。弹章疑出其手,集中有裂帛贻湘乡之作也。(同治九年七月二十二日)

按,徐子苓是皖中名人(“合肥三怪”之一,生平见马其昶撰《龙泉老牧传》),早在北京,即是曾国藩“朋友圈”的常客,也是湘军创始人江忠源的生死之交,后来加入国藩的幕府。所著《敦艮吉斋文钞》中有两首《上翁抚军书》(俱在卷二),即所谓“上书陈军务者”;《敦艮吉斋诗存》卷二“山中寇盗相仍,将移家,闻曾率兵抵皖南,先书问王大子原,时贼严关侦索,裂衫帛代书,并题一诗,纳老奴衣絮中”,署年“庚申”[咸丰十年(1860年)],此即所谓“裂帛贻湘乡之作”。

咸丰十一年(1861年)冬,应是参折草稿之时,考其行踪,其时子苓、鸿章俱在国藩幕,但是鸿章正全力筹组淮军,且早就离开合肥做了难民,似不如子苓长时间生活在“敌占区”,了解情况,兼“能古文”,可以专心代笔。同龢之所以怀疑子苓,不是没理由的,且定有风言风语入耳,才会在日记里为他挂个号。至于鸿章,在代笔这事上似是背了黑锅,尽管他并非没有直接得罪同龢。唯纸短事繁,容俟异日。

补记

赵烈文光绪十三年(1887年)八月廿六日记:(同书入狱)亲识满朝,无策解免,有缘先朝故事,父在系子得状元蒙赦者(传言是吾里庄本淳侍讲事,余考之非是),(曾源)遂以之膺选,援例陈请,果邀宪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