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6/8页)
除了正史、别史、类书中的零星记载,还有三本古代“兵书”值得注意:成书于战国后期的《六韬》,唐代的《大唐卫公李靖兵法》和明代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因为中国古代多数兵书都侧重探讨战略思想,而这三本兵书比较侧重讨论技术、战术层面的问题。后两本兵书虽是隋代以后的产物,但在探讨中国古代兵种战术变迁方面仍有重要意义。当然,三书也有不同:《六韬》采用的是姜太公和周文王、周武王问答的形式,但实际成书应在战国后期。它的内容比较庞杂,以讨论军队建制和战略战术为主,针对的是战国后期中原列国间的战争,描述的是作者心目中一支理想军队的构成、作战方式,但通过这些理想化的素材,仍可恢复战国末期战争的部分细节;[3]《纪效新书》与之相反,主要是戚继光对自己练兵、作战的经验总结,切中实际,另外,戚继光虽是明代人,与本书讨论的中古时代有一定距离,但戚继光时代的战争仍是以冷兵器为主,从中亦可归纳冷兵器战争的诸多特点;《大唐卫公李靖兵法》全书已经散佚,只能根据《通典》恢复部分内容,主要是步兵作战纪律与要领,也弥足珍贵。[4]
战略与战例层面:传世文献主要是历代正史,对当时战争的时间、地点、进程等多有记载。但对于每一场单独的战役则少有详尽记载,比如双方投入的兵力、兵种构成,统帅的作战意图,战场的地理形势和双方军队的展开方式,战役的详细过程等等,记载都很缺乏。而且由于传统正史的纪传体模式,关于一场战争的记叙往往分散在不同的传、纪甚至志中,加之在分裂时代,南北王朝各有正史,对同一场战争往往有不同记载。司马光编撰《资治通鉴》时将这些散见于不同篇章的史料进行了汇总、排序,这对于战争史研究有重要意义。不过《资治通鉴》并未全从战争史的角度分析、梳理这些史料,所以难免有疏误之处,加之对材料取舍的标准不同,也遗漏了一些正史中很重要的战争记载。[5]但在司马光时代尚有《十六国春秋》等现已亡佚的史书,所以《资治通鉴》中有些关于战事的记载不见于现存诸史,是其可贵之处。在正史之外,《艺文类聚》《太平御览》等唐宋类书也保存了一些与当时战争有关的珍贵史料。
在军事地理方面,北魏后期郦道元的《水经注》不仅记有大量的地理信息,也保存了当时人关于南北间战争的记载,对于战争史研究很有价值。在胡三省为《资治通鉴》所作的注中,有较多对地理方位的考辨,这对于研究当时的战争地理很有意义。此外,杜佑《通典·州郡志》、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历代地理志书和考史著作对军事地理研究亦多有借鉴意义。出土文献中关于战争的史料比较缺乏,如文字信息较多的魏晋南北朝墓志,往往只记叙志主的家世、官爵,但极少有对当时战争的记载。所以出土文献在这方面提供的帮助较少。
在军事地理研究方面当代学者已有较多研究成果。[6]对中国古代战争史的综合性研究著作,首推台湾“三军大学”1972年编著完成的《中国历代战争史》。[7]此书编纂时间长,篇幅较大,对每一场战争、战役都有详细讨论,有较强的参考价值。但对于4—6世纪战争的研究,该书还有不足之处:第一,缺乏对当时兵种、军事地理、后勤等专题问题的系统研究;第二,史实考辨仍未脱离《资治通鉴》的水平,对很多具体问题尚缺乏分析。1990年代以来,中国大陆也出现了一些古代战争史研究著作,[8]其中以《中国军事史·两晋南北朝军事史》较为详尽。与《中国历代战争史》相比,该书在军事制度、兵种发展等专题内容上借鉴了近年来史学界的研究成果,更有参考价值。但该书相比《中国历代战争史》,对具体战役的再现和分析不够详尽。
战争与政权层面:政权结构研究属于传统政治史范畴,在传世史料中数量最多,当代的研究成果也最多。如关于北方民族的政治形态的中原化问题(以往学者多用“汉化”或“封建化”概念),陈寅恪对十六国、北魏政权的汉化,关陇集团的产生都做过系统而精彩的论述。[9]唐长孺、周一良、田余庆等学者亦对此问题有深入论述,[10]东晋南朝政治形态以及不同阶级、地域的人群与当时政治的关系,史学界也已经有较多研究成果。[11]还有西方学者借鉴人类学田野工作成果,用历史人类学的方法研究草原民族与中原的互动关系,[12]也是本书的重要讨论对象。所以在第三编中,对于前人已经有较多研究成果,且基本有定论的问题,比如东晋的门阀政治和荆扬之争,西魏—北周“关陇贵族集团”出将入相的特色等等,本书就不再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