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性学与气功 兼论评价内丹术的困难(第6/7页)
“伪科学”(pseudo-science),也译作“类科学”或“拟科学”,本来并不是一个怎么坏的词,今天西方通常用来指那些与正统的现代科学原则相悖,但又讲得头头是道的奇异学说。在内丹问题上,可以说,以正统的现代为一方,以修习者、提倡者为另一方,已经形成理论上尖锐的对立。要摆脱这一困境并非易事。
后者的出路,初看起来有两条。一是力图使自己摆脱pseudo-science的状态,以求被科学殿堂接纳。这正是目前不少人士的努力方向。例如,试图用一些现代科学的术语来谈论气功和内丹,或用科学仪器做某些测量,等等。但是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当代科学哲学(philosophy of science)理论就可明白,这条路多半走不通。因双方的基本假定、出发点、推理规则和表述方式等都完全不同,所以任何表面改动都不可能最终说服科学殿堂的门卫——除非将入门规则改一改。
这正是第二条出路。近年来气功修习者、内丹提倡者、人体特异功能的赞成者等,都在主张修改科学殿堂的入门规则,比如,放松对实验可重复性的死硬要求,或者承认“诚则灵”。但现代科学是一个相当严密、完备的体系,在某一方面否定原有基本准则,往往意味着对整个科学体系的挑战。例如有一位著名物理学家评论人体特异功能时就说:如果这些是真的,那全部物理学和整个科学都要重写了。由此不难预见,科学殿堂的入门规则至少在可见的将来还无望修改。
在这种僵局之下,人们恐怕还是不得不接受多元化的概念:科学殿堂不妨依旧神圣庄严,闲人莫入;但内丹术也不妨继续修习和研究下去(如有伦理道德问题,自然另当别论)。同时,设法使两个体系得以沟通、对话的各种尝试则始终是有价值的。也可以说,这算不正名的正名;对其科学性则目前既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在两个体系“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的状态下,要否定一方与要对方承认自己同样困难。至于有人借此招摇撞骗,那自当别论。
附记
自拙文《中国十世纪前的性科学初探》(载《大自然探索》1986年第2期)和拙著《性在古代中国》(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问世以来,常承读者来信赐教和切磋。其中特别谈到内丹双修问题,因为此事非三言两语所能讲清,促使我不得不再作思索。今草成此文,一者作为引玉之砖就正高明,二者聊充对诸读者的答复汇报。
原载《大自然探索》9卷1期(1990)
注释
(1) 关于房中术性质及主旨之初步概述,可参阅江晓原:《性张力下的中国人》,第2章第4节。
(2) 葛洪:《神仙传·彭祖》。
(3) 葛洪:《抱朴子》内篇卷六。
(4) 孙思邈:《千金要方》卷二七。
(5) 丹波康赖:《医心方》卷二八引《玉房秘诀》。
(6) 刘向:《列仙传·女丸》。关于《列仙传》的作者问题参见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史》,南开大学出版社,1984,页187—190。
(7) 陶弘景:《养性延命录》卷下。
(8) 高濂:《遵生八笺》“延年却病笺·下·高子三知延寿论”。
(9) 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简书《十问》,《马王堆汉墓帛书》(四),文物出版社,1985,页146。
(10) 同上,页148。
(11) 丹波康赖:《医心方》卷二八引《玉房秘诀》。
(12) 孙思邈:《千金要方》卷二七。
(13) 丹波康赖:《医心方》卷二八引《玉房指要》。
(14) 丹波康赖:《医心方》卷二八引《玉房秘诀》。
(15) 江晓原:《性在古代中国》,西安: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页90—92。
(16) 孙思邈:《千金要方》卷二七。
(17) 陶弘景:《养性延命录》卷下。
(18) 孙思邈:《千金要方》卷二七。
(19) 高濂:《遵生八笺》“延年却病笺·上·李真人长生一十六字妙诀”。
(20) 江晓原:《性在古代中国》,西安: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页59—63。
(21) 《魏书》卷一一四。
(22) 《魏书》卷一一四。寇谦之声称这是“自天地开辟以来,不传于世,今运数应出”,才由太上老君赐授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