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过眼云烟说往事奎垣口述(第7/11页)

定:为什么呢?

奎:我受不了啦,太危险,我要死到那儿不是太冤了吗,跑回来啦。飞机炸弹美国都扔过来了,太平洋战争已经开始了。我正写毕业论文呢,跑回来了。

定:回来以后呢?

奎:回来一趟又去了一回,又去了又跑回来了。其间行李托运船在下关到釜山的海域被炸沉了。那时候一天是两趟船,人乘的是白天那趟,行李是在夜行船。那船的名字我还记得呢,现在忘了。炸沉的不只这一条船。

定:到了儿您也没念完?

奎:念完了是念完了,实际说是念完了。

定:拿着毕业证书了没有?

奎:没有。

定:反正您家里也不缺您工作。

奎:不是缺不缺我工作,这说完就完啦,一炸弹下来就全完啦(众笑)。

子:得先要命嘛,“咣”一下完了,这念书管什么用啊。

定:您在日本的时候您父亲在哪儿?在长春吗?

奎:前一段在长春,后一段时间在北京。他回来办点什么事,就回来了。

定:您太太耿佳氏是哪年去世的?

奎:日本投降以前。我在日本呢,死了以后我回来了。

定(问子):你对你奶奶印象怎么样?

子:我奶奶快去世的时候,知道自己快去世了,我们都不知道,老太太把自己的相片全撕了。

定(问奎):您从日本跑回来之后,您都干什么呀?

奎:天津有保险公司,就在那儿挂一名儿,也没真去。为什么挂一名儿呢?不挂名,北京就有抓兵这一说。挂一名儿就免去抓兵的危险。

定:抓兵还抓你们这大宅门儿?

奎:怎么不抓?敲竹杠啊。

定:是啊,你们家那会儿还挺有钱的呢,到20世纪50年代你们

秦老胡同旧门牌14号察家北房正厅(察世怡提供)

家还好几百间房呢,我查的。

奎:这不用查,外边人也都没查着,一百间太容易了,就我们这13号啊,这一个院就90多间。

定:就是让石油部占了的那两个院?注269

奎:对对。当初那两个院是典当给煤炭部,说的是十年。

定:然后你们家就都住到南边来了。

奎:就搬这儿来了。

定:解放后您做什么工作来着?

奎:后来加入民族学习班了。

定:噢,东四那个,叫民族干部培训班。

奎:对了,完了就介绍到石油学院去了。在石油学院干了几年,既不是老师也不是专业人员,图书馆。我是图书馆的开国元老。图书馆净是给老师找材料啊。

定:石油学院的书都是理工科的书。

奎:是呀,所以我待不下去嘛,没意思。后来人也越来越多……那时候啊,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啊真正自己能够怎么发展,就觉得我再上别处换换也好,又赶上国家不是出了个文件么,五个部门缺人,干部里头有愿意去的,不可拦阻。我不是请调,也不敢请调,我要是请调不叫去也没办法,后来不是有这个嘛,我就说我愿意去北京市教育局。我就上中学了。

子:五十四中,当语文老师,“关关雎鸠”,开始教古文了,哈哈。

定:这不挺好吗。

奎:是呀好是好,这不是挺好嘛,也是胜利冲昏了头脑。

子:老头老自省(众笑)。

奎:大伙儿把我捧得高得了不得。我确实在那儿教古文哪也镇了我那学校,结果我不知道学校怎么打算的,开学的时候没分我教哪一个班,我生气了,我又跑教育局去了,跟我一起的还有一个杨老师,杨老师扯着我,说走吧,说女十四中缺老师,实际是图书馆缺人,因为是多年老校,图书馆要大整理,结果呢又陷到图书馆里头去了。后来也还有叫我教书的,不是讲古文,讲白话,讲白话就不是我的长处了,讲白话就是说话嘛,是不是?这怎么教啊。

子:说老头有学问,给他一个最乱的班,压不住堂啊。后来就在图书馆啊,十几年,一直到“文化大革命”。

奎:幸亏上图书馆啦。

定:没错,您要是当老师,“文革”就惨啦。

奎:因祸得福(众笑)。

定:说说您太太吧,您母亲对您太太不欺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