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滨口述(第5/15页)

[萧成:闺女大了,得找婆家了,那个刘媒婆整天就往这儿跑,黎频也觉得在家里待不住了,就到上海去了。公开走的,就说到那儿看哥哥去了,结果去了就不回来了。李德伦后来(从上海)去延安,黎频没去延安。]

后来我那个不得烟儿抽的姐姐(指六姐萧成)也走了,上解放区,太行山那一带。他们几个都是底下疏通我母亲,他们走都是留封信给我母亲,然后颠儿了,就是老太太知道这些事。就是我大姐走谁都不知道。

定:你们这样一个家庭的子女怎么后来都革命去了?挺有意思。

滨:这个很简单哪,家里如果说你女孩儿,就供你上小学,男孩儿顶多到初中,高中都不一定让你上,你家里要是有买卖就继承这个祖业,就不一样了。

定:你妈就能舍得这些孩子都往那地方去?

滨:我母亲那真邪了门儿了。

定:你们家这种回民在北京是不是挺特殊的?

滨:……不知道,因为周围也没那么多回民青年。

3.童年生活

滨:我是什么呢?我是捡来的,应该起名叫李捡。有一次我父亲跟几个朋友回来要钱,说要买什么彩券去,家里就几十块钱,我母亲还不愿意给他,结果买了中一头彩。这么着到了东北,在哈尔滨在那儿生的我嘛,要不我也不会在那儿生,又一女孩儿,又家道中落,中一头彩,我父亲给我起一字曰东举。他们都没有号,我父亲给我起个号。

定:就是觉得您带了好运。

滨:啊,他们都没有字,李德伦都没有。

南:可是他们也有别的名字啊。

滨:嗨,那叫经名,他们都记得他们的经名。《李德伦传》里有,都写着呢。注235我把我经名忘了,说了多少次总记不得,我不知道我的经名。

定:头彩不少钱吧?

滨:可能吧,还和人分了,不是一人独吞的。1929年,我母亲怀着我就上东北去了,想在那儿找事。我父亲(在长春)一直没找着事,到秋天我舅舅调到哈尔滨,我们全家又都跟着到哈尔滨。当时我舅舅是中东铁路的俄文翻译,等于是高级白领。注236我舅母那个打扮,就像二三十年代初你看那苏联的电影,头发烫着,出去坐马车呀,家里的保姆都是俄国的。他们家有6个孩子,3个表哥,两个表姐,一个表妹,我那表哥表姐表妹呀,尤其那个表妹,根本就不会说汉语,吃饭不会拿筷子,整个一个“酸黄瓜”。然后我舅母做果酱做得特棒,拿大玻璃瓶子。到七八十年代还托人从哈尔滨秋林注237给我带马林果酱。我们家从小就吃牛肉片炒洋葱啊,肉丝炒胡萝卜啊,就是在哈尔滨跟我舅舅有关系。一般人家不吃洋葱跟胡萝卜,嫌那味儿不好,其实这东西最好了。我舅舅是三几年才从那边来北京的。

我是在那边生的,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跟扫帚疙瘩似的,细脖大脑壳,在那儿又按俄罗斯的生活方式,4个小时喂一次奶,哇哇哭也不给吃,就灌水。我是11月份生的,出完百天儿就回来了。

我小时候身体不是比较弱么,到北京以后总生病,有点风吹草动准出毛病。1936年我7岁,上小学了,天安门的东边,南长街的西边,艺文学校,后来是28中,在那儿上小学。好像上了一年不到,我身体不成,一查肺弱,休学休了3年。

[萧成:小时候她(指李滨)在艺文小学上学。艺文小学在哪儿呀?在中山公园那边。家里有个包月车,天天儿给她拉去,到时候给她接回来。她是比较享受的。就因为她特别精,特别灵。我在家的时候她是个病秧子,也娇气,动不动就不上学了,不上学就在家待着。在家待着没东西玩了,就爱给人洗头发,我就是被她洗的那个,干洗!就拿手揉搓。

定:您就让她洗?

萧成:不让?不让行吗?那是个宝贝儿啊。还成天在安福胡同那院里头跑圆场,“托托托托托托……”我就看着可笑,什么玩意儿,跑得又不像,也不嫌累得慌。她精力特旺盛。]

这3年就在家,就参加了协和医院的儿童保健会,每个月检查一次身体,然后就吃鱼肝油,各种各样的,滴的,水剂的,丸的,总给我换。有相当一段时间我不爱吃鱼,有一点腥味我就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