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有关佘家守墓十七代史事考(2008年)(第2/6页)

第二处就比较重要了,即张氏父子均未提到、唯清人笔记中所记的一句话:“迄今守庄者皆余某子孙,代十余人”。到清朝中后期尚且是“代十余人”,虽算不上泱泱大族,却也不能说是人丁稀薄,这便与佘女士所谓其家代代单传的说法相左了。有关人士对佘家故事将信将疑的原因,就正出自这里,他们认为佘女士所谓的十七代,一则没有族谱等文字资料作为证据,二则从时间上算也不太相符,三是几百年的漫长年月,其间会有多少枝枝蔓蔓,哪里会如此直线一样的简单。所以佘女士所述世系,顶多从她本人上溯三代还有可能是真实的。这种怀疑确有道理,从佘义士盗袁尸的1630年算起到1939年出生的佘女士,300多年经历17代,未免迅速了一些,我在第二次访谈时追问佘女士第十四代佘淇之上的世系,原因也在于此,我甚至怀疑是有人将“代十余人”理解为十余代,这当然是有可能的:

定:咱们排一排您家这十七代。

佘:我十四代的先祖叫佘淇。十五代是我爷爷佘恩兆,十六代是我伯父佘汉卿,父亲佘选增。十七代就是我了。我还一个堂哥,叫佘宝林,两个堂姐一个叫佘幼玲,一个叫佘幼兰。他们现在还在。

定:十四代再往上您还能数么?

佘:那我就不太清楚了,那就失传了。

第三是我所见《燕京杂记》中的“潮州人余某”均作“余”而不是“佘”,我用的是北京古籍出版社1986年的点校本。从所记事实与后来守墓者均姓“佘”来看,应是该本的笔误,至于是原文笔误还是点校本之误,尚有待查考。

此事有可能出自文人彰显,还有一事可证,那就是佘女士本人也是从这些文人口中听到这个故事的,她两次陈述都谈到这点。第一次她是这样讲述先祖盗头的故事的:

定:那你们家后代对您先祖怎么盗头的有没有传下什么故事来?

佘:那没有,就说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趁夜黑的时候,把袁大将军的头从菜市口的旗杆子上盗下来,就偷偷地埋在我们的后院里。你想袁大将军是这么一个重臣,罪名又是反叛,当时北京四九城都关闭了,当时在北京的广东人挺多的,跟着袁崇焕做官的人也挺多的,但别人都不敢。唯有我们先祖,深知袁大将军的为人和忠诚。

自从我先祖把头盗了以后,就隐姓埋名,辞官不做,告老还乡,当老百姓了。临终时把我们家人都叫到一起,就跟我们家里人说,我死以后把我埋在袁大将军的旁边,我们家辈辈守墓,我们一辈传一辈,不许回去南方,从此以后再也不许做官,所以我们遵守先祖的遗志和遗愿,一直守在这儿。到我这代已经是第十七代了。从1630年8月16号袁崇焕的忌日,到现在是三百七十一年。

我第二次访问佘女士时,再次问到佘女士如何听到这个故事的问题:

定:您这些袁大将军的故事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呢?

佘:我父亲死得早,我是听我伯父和蔡廷锴呀,蒋光鼐呀,叶文伯、柳亚子呀,聊天儿。我们家的事我为什么听得那么多呢?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历史,过去我们家是大家庭,我又是女孩子,一来客人根本不让女孩子在跟前儿,我们家的墙不是砖砌的,是隔扇。中间不是有空隙么,我就从空隙那儿听。我妈也老给我讲这些事,说你们家的事怎么怎么样啊。

定:有一个叫张伯桢的人您知道么?

佘:知道。听过这个名字。还有一个叫张次溪的,张次溪是张伯桢的儿子。龙潭湖那儿是张伯桢的家庙,因为他很佩服袁崇焕,所以他把袁崇焕也搁到他的家庙里了。张次溪写过《北京一条街——佘家馆》,1956年写的。我见过他,北京大学的教授,胖乎乎的,戴个眼镜。

定:他们家跟你们家有来往么?

佘:有来往,因为我们是同乡啊,我们是广东人,他们也是广东人,经常到我们这儿来,还有叶恭绰、章士钊。

定:张次溪的后代和你们还有来往么?

佘:……不太清楚了,我也希望找到他们的后代啊。

这就是说,首先,佘女士只能将佘家世系上溯到第十四代,而这个第十四代,正是辛亥革命时期袁崇焕被重新彰显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