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乡音无改鬓毛衰(第4/11页)

定:刘永康?

东:刘永康。我到天津就到他家住啊。

定:刘永康说,解放以后,把你们抗日杀奸团当作反动组织,又把他关了好多年。您知道这事吗?

东:我知道,都知道。他算是不错的,有大学教授的资格。他原来是外贸学院后来合并到哪个大学去了,不是南开就是天津大学。

定:那篇文章是您自己写的还是和别人一块儿写的?

东:一块儿写的。资料是几个人……当事的人都死了,上海那边的人,也死了,这边的人,也死了,比较零碎吧。叶于良还算是知道得多一点。天津的那个人资料收集得很多,没有整理。

定:叶于良讲得怎么样您觉得?

东:他讲得都对。但是我讲的有时候有保留。

定:那您保留的是什么呢?

东:……(声音低而含混)对工作里头的。有的工作我都没有讲,这也没法跟人家讲,过去那么久了……流亡学生那会儿是纯粹的抗日,中学生,还有要考大学的。从平津往西跑就是共产党,往南跑就是国民党,那时候只有抗日,无“党”的观念。

定:关于您的情况只有一条,就是被判一年的人里面有您的名字。

东:对。

定:别的都让您抹去了。

东:因为我在台湾不要讲这些。

定:是不是台湾的好多事您不愿意跟大陆的人讲?还是在台湾也不愿意讲?

东:……因为“台独”太多。

定:这段时间也不长是吧?

东:很短,胜利以后就解散了……我是最有名的,小马,我是刚上初三的,他们都是高一以上的。(笑)

定:小马到底干什么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暗杀您参加了吗?

东:有。

定:您也参加啦?!暗杀谁的您参加了?

东:吴菊痴注149。只此一件。

定:哎呀,那次好危险啊!这事您也给抹去啦?

东:嘿嘿。

定:在台湾讲这个有关系吗?

东:……我们都在日本人的监狱里。在狱里头就是一进门,先坐到地下,两手抱着腿,砸脚镣,那不是锁呀,那铆钉,砸不准就砸到脚上啦(笑)。

定:你们那时候还那么小,害怕不害怕?

东: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怕什么?没什么好怕的。嘿嘿,没什么好怕的。炮局分东西两个,东边是关日本人跟翻译呀,逃兵呀,那边是归日本司令部管。西边是归我们管。抓我们的多半是特务科那帮人。警察局抓了人待不了多久,不超过一两个礼拜就送到沙滩,沙滩红楼,红楼的地下。

定:我听说燕京大学一些特有名的教授也都被关到那儿。

东:不错,今天已知有一位方医生,还活在北京。我们在那儿关了不久,大概40天的样子。那时候日本宪兵队啊,北京市的日本宪兵队他只有审的权力,没有判的权力。日本人把阶级弄得非常清楚,一点不马虎,不是乱七八糟的。看着日本宪兵很凶的,他负责审,抓去了灌凉水啊打啊,但是他没有判的权力,得移交军法会。军法会是华北驻屯军的最高司令部,在铁狮子胡同那儿,在那儿(宪兵队)审完了以后把口供什么的,就都送到那边去了,送到那边就在东院,是日本人管的那个区,两个月。第一次是审判庭审,第二次就是判决。判决之后就进第一监狱外寄人犯收容所。它的名字叫北京市第一监狱外寄人犯收容所。我们一年就出来了,他们有等五年的,十年的,无期的,有的到胜利那年才出来。

定:到现在大家对这段历史也不清楚。都是说是军统的。是军统的吗?

东:很难说了,这在那边也不好讲。因为本来就是一个学生组织,与军统无关,后来是曾澈混进来了,但他始终未指挥过“抗团”。(“抗团”的成员)都是高中的,后来升到燕京、北大、中国大学的,南开的都有,都是各大学的学生。是自己由家里掏钱的啊!军统并没有给你一块钱(笑)。枪、子弹是哪儿来的呢?是齐燮元的外甥(置办的),都跟这个有关系。

定:齐燮元的外甥不就是那个冯运修注150吗?

东:冯运修,被打死了。

定:冯运修被逮的经过您知道吧?

东:就是我们在一起嘛,一起抓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