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楚汉浪漫主义(第3/7页)
第二层刻的是:孝子曾参、闵子骞、老莱子和丁兰的故事。…
第三层刻的是剌客曹沫、专诸的故事。…
第四层刻的是车马人物。(《汉代绘画选集》第2页)画分四层;第一层是诸神骑着有翼的龙在云中飞行。第二层自左而右,口中嘘气的是风伯,坐在车上击鼓的是雷公,抱着瓮瓶的是雨师,四个龙头下垂的环形是虹霓,虹上面拿着鞭子的是电女,虹下面拿着锤凿的是雷神击人。……第三层有七个人拿着兵器和农具在对几个怪兽作斗争。第四层是许多人在捕捉虎、熊、野牛等,…(同上书第四页。对雷公等解释疑有误,此处不辩)。
比起马王堆帛画来,原始神话毕竟在相对地褪色。人世、历史和现实愈益占据重要的画面位置。这是社会发展文明进步的必然结果。但是,蕴藏着原始活力的传统浪漫幻想,却始终没有离开汉代艺术。相反,它们乃是楚汉艺术的灵魂。这一点不但表现在上述满目琳琅的世界等主题内容上,而且也表现在运动、气势和古拙的艺术风格上。
(二)琳琅满目的世界
尽管儒家和经学在汉代盛行,“成人伦,助教化”“惩恶扬善”被规定为从文学到绘画的广大艺术领域的现实功利职责,但汉代艺术的特点却恰恰是,它并没有受这种儒家狭隘的功利信条的束缚。刚好相反,它通过神话跟历史、现实和神、人与兽同台演出的丰满的形象画面,极有气魄地展示了一个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有意或无意地作为人的本质的对象化,作为人的有机或非有机的躯体而表现着的。它是人对客观世界的征服,这才是汉代艺术的真正主题。
首先,你看那神仙世界。它很不同于后代六朝时期的佛教迷狂(详本书第六章)。这里没有苦难的呻吟,而是愉快的渴望,是对生前死后都有永恒幸福的祈求。它所企慕的是长生不死,羽化登仙。从秦皇汉武多次派人寻仙和求不死之药以来,这个历史时期的人们并没有舍弃或否定现实人生的观念(如后代佛教)。相反,而是希求这个人生能够永恒延续,是对它的全面肯定和爱恋。所以,这里的神仙世界就不是与现实苦难相对峙的难及的彼岸,而是好像就存在于与现实人间相距不远的此岸之中。也由于此,人神杂处,人首蛇身(伏羲、女娲),豹尾虎齿(《山海经》中的西王母形象)的原始神话与真实的历史故事、现实人物之纷然一堂,同时并在,就并不奇怪。这是一个古代风味的浪漫王国。
但是,汉代艺术中的神仙观念又毕竟不同于远古图腾,也区别于青铜饕餮,它们不再具有在现实中的威吓权势,而毋宁带着更浓厚的主观愿望的色彩。即是说,这个神仙世界已不是原始艺术中那种具有现实作用的力量,而毋宁只具有想象意愿的力量。人的世界与神的世界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想象中,不是在理论思维中而是在艺术幻想中,保持着直接的交往和复杂的联系。原始艺术中的梦境与现实不可分割的人神同变而为情感、意愿在这个想象的世界里得到同一。它不是如原始艺术请神灵来主宰、统治、支配人间,而毋宁是人们要到天上去参预和分享神的快乐。汉代艺术的题材、图景尽管有些是如此荒诞不经,迷信至极,但其艺术风格和美学基调都既不恐怖威吓,也不消沉颓废,而毋宁是愉快、乐观、积极和开朗的。人间生活的兴趣不但没有因向往神仙世界而零落凋谢,相反,是更为生意盎然生机蓬勃,使天上也充满人间的乐趣,使这个神的世界也那么稚气天真。它不是神对人的征服,而毋宁是人对神的征服。神在这里还没有作为异己的对象和力量,而毋宁是人的直接伸延。
其次,与向往神仙相交织并列,是对现实世间的津津玩味和充分肯定。它一方面通过宣扬儒家教义和历史故事——表彰孝子、义士、圣君、贤相表现出来,另一方面更通过对世俗生活和自然环境的多种描绘表现出来。如果说,神仙幻想是主体,那末它们便构成了汉代艺术的双翼。汉石刻中,历史故非常之多。例如,“周公辅成王”、“荆轲刺秦王”、“聂政刺韩相”、“管仲射桓公”、“狗咬赵盾”、“蔺相如完璧归赵”、“侯赢朱亥劫魏帅”、“高祖斩蛇”、“鸿门宴”…,各种历史人物,从孔子到老莱子,从义士到烈女,从远古历史到近代人物,……无不品类齐全,应有尽有。其中,激情性、戏剧性的行为、人物和场景(例如行刺),更是兴趣和意念所在。所以,尽管道德说教、儒学信条已浸入画廊,却仍然难以掩盖那股根柢深厚异常充沛的浪漫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