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沟通与决裂(第3/12页)

工商业在城市里迅速发展,伦敦已经拥有非常雄厚的财富。从君主、宫廷到几乎全国的大贵族,都欠着伦敦商人的钱,他们既需要钱花,但又傲慢无礼。

农村的情况也朝着同样的方向发展。高等贵族将亨利八世分给他们的大片领地转让出去。国王赞成这样卖地,因为可以增加拥有教会田产的人数;大臣们乐意这样卖地,因为可以换来大量金钱供他们挥霍。随后,伊丽莎白为了避免向议员索取费用,就把许多皇家土地卖了。购买这些土地的人,以住在自己田庄的乡绅居多,还有自己种地的地主和做买卖的市民。他们通过勤劳和节俭获得并积累钱财,以买进国王和贵族的土地。这时候农业很发达,州府和市镇居住着许多富裕、活跃、独立的居民,他们快速累积了大量财富,以至于到1628年召开议会的时候,众议院的财富比贵族议院多了两倍。

这样一来,平民开始再度对苛政感到不安。他们的财产越多,就越需要更大的保障。国王长期享受着某种权利,从未遇到障碍,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感到这种权利滥用带来的危害。于是有人质问,英吉利国王一向就具有这种权利吗?他应该有这种权利吗?人民逐渐记起他们以前的种种自由,那个颁布《大宪章》的旧时代。宫廷说起旧时代总是带着藐视,说旧时代是粗鄙与野蛮的。人民却不这么认为,说到旧时代时会露出尊重与留恋,说旧时代是自由和勇敢的时代。他们曾经的自由已逐渐远去,但并非完全消失。议会还没有停止。亨利八世、玛丽和伊丽莎白在位时,陪审员们表现得很听话,甚至俯首帖耳,使陪审制度保存了下来。市镇享受着某种特许的权利,地方自治机关还保持着它们的选举权。总之,人民现在缺乏的并不是保障自由的制度,而是使这个制度落实的力量和决心。因此,革命一起,权利就回到他们手中,可以迅速掌握各种物质力量,但要彻底改变人们的精神,便需要进行一次宗教改革。

宗教改革,是从英格兰一个专制君主的暴政中开始的。改革诞生之初,就不分敌我地对自己的党徒和仇敌一概加以制裁。亨利八世,一只手将天主教徒推向断头台,另一只手又将柴草点燃,把基督教徒活活烧死,因为他们不赞成自己对新教会的统治。

因此,从一开始就存在两个宗教改革——国王的改革与人民的改革。国王的改革摇摆不定,有奴役性,且功利多于信仰,这种改革最终保留了天主教教义中一切可以保留的东西。而人民的改革却不然,它是自发的、热烈的,藐视尘世利益,接受改革所带来的全部后果——人民的宗教改革是一场真正关乎道德的革命,是从信仰出发的改革。

这两种宗教改革,当玛丽在位时,因共同的苦难进行了一个时期的短暂联合;到伊丽莎白登基后,又在共同的欢乐中联合了一个时期。但最后终于分裂,继而相互仇视。他们争论的焦点便是政治。英国国教一旦与天主教会分离,就会丧失自己的全部力量,也不再具有自己的权利,只能享有国君赋予的权利。这么一来,它就不得不承认政治专制体制的准则,以便使自己的地位合法化,同时还要为政治专制的利益效力,以便能保持自己的利益。至于不信奉国教的新教徒,当他们攻击宗教上的对手时,发现自己不得不同时攻击国君;要完成教会改革,就必须提倡人民的自由。英国国王继承了天主教皇之位,英国国教士则继承了天主教士的事业,但他们只能用国王的名义行事。

新教徒处在需要对宗教和国家体制同时进行改革的时期,肩负着反对国教和反对国王的双重任务,因此他们在开始时有点迷茫。在他们眼中,教皇制及其类似的事物,都是肮脏且非法的,但皇权制还不致如此。发起宗教改革的是亨利八世,拯救宗教改革的是伊丽莎白。即使最大胆的清教徒,也因为受惠于这个政权,而不敢贸然限制君权。如果有人胆敢向神圣的君权前进一步,惊诧的国人尽管会在内心感谢他们,却不会跟随他们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