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方的赶超:大清王朝为什么出不了牛顿和伽利略(第11/27页)

这些俄国人此时距家乡万里之遥。在1500年时,俄国还只是荒凉的西欧众多公国中的一个,挣扎着试图在从南方大草原侵袭而来的蒙古人和西方日益推进的波兰、德意志、立陶宛等国家的夹缝中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俄国凶狠的、未开化的王子们自称沙皇(即独裁者),从而表明他们像拜占庭帝国甚至罗马帝国一样自命不凡,但他们似乎常常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想成为欧洲式的国王还是蒙古式的可汗。直到16世纪50年代沙皇“恐怖伊万”——即使以俄国统治者们令人不安的标准来看也颇为暴虐——的时代,莫斯科才开始有一定的分量,但是伊万行动如此迅速,很快就补上了逝去的时间。冒险家们背负着滑膛枪,越过乌拉尔山脉,在1598年打败了当地的蒙古可汗,从而开启了通向西伯利亚之路。

西伯利亚最为人所知的是作家索尔仁尼琴关于古拉格(前苏联劳改集中营)的小说中冰天雪地的背景,但那个时候它在俄国人的印象中却是一个财富之地。对皮草的狂热紧紧攫住了他们:因为很久以前已经将他们境内的貂鼠、黑貂、鼬獾等捕猎灭绝,欧洲人现在很愿意为他们的皮大衣支付高昂的价格。在40年间,俄国的皮草商人在这片苔原上驰骋捕猎来供应这一利润丰厚的市场,他们最远甚至来到了太平洋岸边。他们在西伯利亚的寒冷森林的边缘上建起了一圈细细的栅栏,他们从这里出发冒险去诱捕水貂,或者从当地石器时代的猎人们手上敲诈毛皮。尽管以苏莱曼大帝或日本幕府将军丰臣秀吉的标准来看,这些空旷的荒野称不上一个帝国,但是从毛皮生意中获取的税收曾不止一次地使沙皇们免于灾难。

俄国的捕猎者们和中国的军队很快就在黑龙江边发生了冲突,但是到17世纪80年代时双方都准备好了开始谈判。每一方都害怕对方会像之前的许多决策失误的君主那样,邀请蒙古人作为同盟军并因此释放天启录中的第五骑士——迁徙,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都来到了尼布楚协商谈判。

他们那一年夏天在西伯利亚达成的协定完成了世界史上的一大转变。2000年来这片干草原一直是东西方之间的一大通道,很大程度上处在那些伟大的农业帝国的控制范围以外。移民、微生物、思想以及发明创造都随之涌来,将东西方捆绑到社会发展抑或崩溃的一致旋律上来。在极少数情况下,一些征伐进取的国王会花费极大的代价将他们的意愿强加到这片草原上,如波斯帝国的大流士大帝、中国汉朝的汉武帝或者唐朝的太宗皇帝,但这些毕竟只是少数。历史上的规则是:农业帝国向游牧民族支付任何他们想要的和希望的最好的东西,以此来确保边疆的稳定。

但是火枪的使用却改变了这一切。游牧民族经常使用火器(人们所知道的最早的枪,是1288年在中国东北一个游牧地区发现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蒙古人将火器从中国传入了西方。但是随着枪支制造得越来越好(射击得更快也更远),帝国建设得越来越有组织,那些有足够的财力征召上万名步兵,用滑膛枪和加农炮来武装他们,并训练他们连续发射的将军们逐渐开始击败那些游牧民族的骑兵。在1500年前后,那些从草原上来的马上的弓箭手们还经常打败农业王国的步兵。但是到1600年,他们就只能偶尔取胜了。而到1700年时,胜利对他们来说则是闻所未闻的事了。

俄国人在这一潮流中领先。在16世纪50年代,“恐怖伊万”的炮兵部队将软弱的蒙古汗国赶出了伏尔加盆地,而且在接下来的100年间,俄国、土耳其、英国和波兰逐渐用游击队、沟渠、栅栏等围住了干旱的乌克兰大草原。以滑膛枪为武装的村民们开始引导游牧民族的活动方向,并最终将他们隔绝开来。在尼布楚,沙俄和中国商定:没有人——难民、商人、逃兵,尤其是迁移的游牧民族——可以在未经两国政府许可的情况下在这片大草原上自由迁移。现在所有的人都成了农业帝国的属民。

1644年发生在中亚地区的最后骚动向我们展示了改变之巨。那一年,一支农民起义军攻克了北京,中国大明王朝的统治终于崩溃,而随着内战越来越失去控制,一位前明将领认为请满族人——来自东北地区的半游牧民族——越过长城来重建秩序可能是众多正在发生的罪恶中相对较轻的一个。中国的统治者们一直有这样一个传统,将亚洲内陆地区的游牧民族带进帝国的内战中来,而这通常都会带来灾难性的结果。但是和之前的入侵者不同,满族人不是以游牧民族骑兵的形式而来,相反他们带来的是一支和明朝相差无几的军队,都是由步兵组成,装备有从葡萄牙人那里仿造而来的滑膛枪和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