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能量获取:交替上升(第2/35页)

食物能量的消费会随时间推移而变化,部分是因为人们会在诸如谷物等“廉价”热量食物和诸如肉之类的“昂贵”热量食物之间来回摆动(大致估算,消耗10千卡的植物才能生产1千卡的肉类)。在肉类丰富的21世纪,饮食通常会达到每人每天大约10 000千卡。然而,在非食物的表中,能量消费变化得更显著。大多数狩猎-采集社会消耗的非食物热量都相当少:他们需要生物量用于烹饪、燃料、衣服、武器、篮子和个人饰品,但通常居住在非常简陋的栖身所里,只有极少的实用物质产品。农业社会通常有数量多得多的坚固房屋,有大量的各式各样的人工产品,而现代工业社会无疑更是能生产出数量巨大的非食物产品。在最简单的热带狩猎-采集社会,总能量获取量(食物+非食物)大致会低至每人每天4 000~5 000千卡;而在当代美国,这个数字则会高达每人每天230 000千卡,全球平均数现在大约为每人每天50 000千卡。

在历史上的大部分时期,人均非食物能量都是趋于上涨的,但人们没有多少办法将非食物热量转化为食物。结果,增加食物热量的困难成了扩大人口规模和提高生活水平的主要障碍。托马斯·马尔萨斯(Thomas Malthus)在其《人口原理》(Essay on the Principle of Population)中就已认识到这个问题。他写道:“应当始终牢记,食物与加工产品之间存在根本区别。加工产品的原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这些产品的需求可以促使它们需要多少就能生产出多少。然而对食物的需求,绝对没有这样的创造力。”

甚至在史前时代,非食物能量都能稍稍缓解食物供应的压力。例如,提供肥料、改善交通以使食物从充裕的地方流动到匮乏的地方,还可以提供燃料以加工食物。然而,直到19世纪起——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始于马尔萨斯在世时——交通、加工、肥料和科学干预才对食物供应进行了彻底改革,使得人类的身材、寿命和健康状况得到不断改进。

尽管马尔萨斯和库克的研究都很出色,对长期经济史感兴趣的社会科学家们仍通常会忽略食物热量和非食物热量的差别,只专注于食物,他们的结论是:自一万年前农业发明到200年前工业革命之前,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在最被广为引用的最近的一次讨论中,经济史学家格里高利·克拉克(Gregory Clark)清楚地表明:“(公元)1800年时世界上的人均富裕状况并不比公元前100 000年时好。”但他的论断是错误的。正如马尔萨斯所认识到的,如果良好的天气状况和先进的技术或组织促使了食物产量提高,人口往往会增长,消耗掉盈余的食物,迫使人们消费更少、更廉价的食物热量,然而尽管人均食物供应有下降的压力,从长远来看,非食物能量获取的增长,在整个全新世却得到了稳步的累积。

库克提出,虽然典型的狩猎-采集社会只能获取每人每天2 000千卡的非食物能量,但到早期农业社会时便提高到8 000千卡,而工业革命前先进的农民所获取的达到了每人每天20 000千卡。我重新构建的框架认为,从长远看(暂且忽略几个暴跌期),自大约公元前12700年冰期结束后的13 000年间,非食物能量的获取提高得较缓慢,但却很平稳,直到罗马时代的意大利——最先进的古代农业帝国的核心地带——这一数字可能会达到每人每天25 000千卡。这似乎是前工业社会可能达到的上限,相当于经济史学家E·A·里格利(E. A. Wrigley)所说的高级有机经济体和化石燃料经济体之间的界限。

在将近2 000年间,农业帝国不断冲击着这个上限,但却无法突破。到了十七八世纪,当全球化达到了能使植物和动物在大洲之间流动的程度时,投入到交通运输业的热量开始间接地转化为食物热量。然而,直到19世纪,企业家们学会了将煤燃烧释放的热能转化为动能后,非食物能量获取才得到了极大增长,使之能够转化成食物热量。这便将人类从马尔萨斯所说的陷阱中解救了出来——至少目前如此。

库克的估计当然只是个起点,因为他只提出了6个数据点(原始人社会、狩猎社会、早期农业社会、先进农业社会、工业社会、技术社会),没有尝试区分世界上的不同地区;他也没有提供他估计时使用的资料来源。因此,在重新探索西方和东方的能量获取时,我先将库克的数据作为出发点,为给定体制内“正常”的消费建立一个数量级,然后利用更详细的证据,估算出每个时间点上东方和西方的核心地带实际上距离这些正常的数据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