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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望着被跺坏的假腿,什么都不说了。

人们这才想起来大刚的那条假腿是怎么来的。大刚被一个开车的老板撞了,亲属们在老板面前跪了3天,老板赔了他一条假腿。

不说话的人

老黄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主要是不敢说话。一开口,尽是病句,前言不搭后语,显得特别没文化。得出这个认识,是参加了一次酒会。酒会上,那些郎才女貌的人,伶牙俐齿,妙语连珠,令老黄瞠目。老黄感到自己特别笨,比猪八戒他二姨都笨。

知道自己笨,那就缄口不语吧。可早晨一上班,见到领导从厕所出来,还是忍不住要问候。吃了吧?您哪。老黄说完,才发现领导的脸绿了。于是,连忙改口说,是啊,领导进了厕所,啥都不想吃了。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好在声音很小,领导没听见。老黄气得直想扇自己的耳光。

一上午,老黄憋着不说话,快要憋死了。中午回家的路上,碰见两个熟人。是一对夫妻。夫妻指着路边的鞋店对老黄说,进去擦擦皮鞋。又问老黄,你擦不擦?老黄顺嘴就说,不擦不擦,瞧我这破鞋。说着,扬起了一只脚,让人家看鞋。那对夫妻早笑弯了腰,指着老黄说,你说你是破鞋,你说你是破鞋!老黄“呸呸”地吐着唾沫,似乎想要把自己说的脏字吐干净。

有了这两件事,老黄更不敢开口说话了。不得不说话时,就显得很紧张。他甚至变得特别敏感,别人一说话,他就竖起耳朵听,听人家说没说错话。如果,别人说了错话,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一天,老黄肚子疼去医院,看到医生让一个病人把嘴张开,又问病人这几天大便好不好啊?听到这里,老黄放声大笑,笑得喘不上气来,肚子竟不疼了。还有一次,老黄见到一个喝酒的人,这家伙喝得满脸通红,骄傲地对老黄说,我一喝酒就上脸!老黄蹲在地上,笑岔了气。老黄心说,喝酒脸红,那叫上头,不叫上脸。上脸,是不要脸!那个喝酒的人,照着老黄的屁股踹了两脚,一边踹,一边骂,笑个屁呀,你个浑蛋!

老黄不得不接受教训了,尽量回避与人交谈,免得自己说错了话,或听见别人说错了话,让自己掉进坑里。真的,现在到处都是不会说话的人,到处都是病句,让人犯糊涂。搁过去,老黄早就耐不住性子了,早就展开批评了。比如门岗不叫门岗,叫什么“安全识别系统”;又如,饼干不叫饼干,叫什么“克力架”,再如,某单位解散了不说解散,而说“重组”……什么玩意儿啊,玩的都是文字游戏,连人话都不好好说了。

当然,现在看不懂的词语越来越多了。就不说网上吧,老黄是不上网的,网上的事是说不清的。就说电视里吧,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什么CEO、GDP、CIP、VIP、ERP等花里胡哨的舶来货。老黄不明白国人为什么热衷于舶来货。这些舶来货是很令人头痛的,不知要耗费多少脑细胞,也未必能理解透彻。老黄问了许多人,没一个人能把舶来货解释清楚。他当然不敢鹦鹉学舌,生怕惹出更大的笑话,把人笑死。

老黄的这个状态,这个闭嘴不说话的状态,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人们不在意老黄,主要是因为他老了,不重要了,可有可无了。是的,举目一望,满世界都是年轻人的面孔,尤其是公共场所,年轻人嘁嘁喳喳,哪在乎老黄存在不存在呢?他说不说话,有什么关系呢?

老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不敢开口说话了。

当然,说话的机会还是有的。老黄退休的时候,领导给他开欢送会,让他讲几句。人们这才意识到,很长时间没听老黄说话了。于是,拼命鼓掌,热烈欢迎老黄发表退休演说。

老黄的脸,憋得通红。他想讲,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讲吧,又没人捂你的嘴。有人向他调侃,希望他能放松放松。

老黄却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很伤感,很悲痛。

同志们却认为老黄哭得很欢畅。退休了,自由自在了,天高任鸟飞了,老黄是激动得啊,激动得说不成话了。

有人当场作出打油诗一首,献给老黄:“世事洞明真神仙,闭口不语装君子!”

老黄听了,哭得更嘹亮了。